《殺 手 悲 歌》



取自【俠女闖天闗】第21集
作者:小純
2002/12/08



  房間裡,橘色的紗縵被風吹得輕輕飄動著,使得房裡的光線顯得有些昏黃的感覺,空氣中似乎濔漫著一股淡淡的哀愁,床上躺著一個人,除了飄動的紗縵外,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

  雪子從外面端了碗東西進來,擱在桌上,碗裡還在冒著熱氣,她轉身探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此人原來就是水若寒,自從那天被陸劍萍一劍穿身而過,雪子將他帶回來之後,到現在已經兩天過去了,水若寒一直未曾醒來,使得雪子心裡很是擔心!

  雪子坐在床沿,看著床上的水若寒,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彷彿他只是睡著了一般,所不同的,是他已睡了兩天,而且臉色顯得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看著他清秀俊逸的臉,她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龐,這個令她傾心的男子,她把她一生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他,可惜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雪子正望得出神,水若寒剛好在此時慢慢醒了過來,雪子見他緩緩張開了眼睛,遲疑著,終是收回了手,神情略過一絲喜色,柔聲道:「你覺得怎麼樣?」

  水若寒半睜眼看向雪子,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閉上眼睛,然後勉力想起身,「唔!呃…!」卻因傷重而痛吟了兩聲,雪子忙伸手將他輕扶起。

  「肚子餓不餓?」雪子關心的問道,他已有兩天未進食了,想來應是會餓的,水若寒只是看著她不語,雪子看了一眼桌上的碗,又說道:「粥是剛送過來的,要不要吃一點?」未等水若寒有所回應,她立即接下去道:「我去給你拿。」說著就要起身去端。

  水若寒卻在這時拉住了她的手,並且緊握著,雪子回頭詫異的盯著他,水若寒只是眼簾低垂,淡淡地道:「我吃不下!」

  一聽得此話,雪子圓睜著眼,語音仍然輕柔,但略顯激動地道:「難道你寧願被陸劍萍打死殺死,也不願意接受我對你一點點的關懷?」見水若寒闔上眼默然不語,她語帶無奈再問道:「我對你好……,真的讓你那麼難受嗎?」語氣中竟有一絲哀怨!

  水若寒在她說話時又看了她一眼,隨即再度閉上,待雪子說完,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好,遂微撇過頭,避開她的目光。

  雪子見狀,失望的也將頭轉向一邊,不知該不該把水若寒的不回答,當做是他已默認,如果是,那叫她情何以堪?她就那麼令他討厭嗎?怎麼說他們也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他真的對她連一點情也沒有嗎?

  水若寒忽覺有股氣直往上衝,同時喉頭一甜,忍不住悶哼一聲:「唔…」,他急忙以手遮口。

  「啊!若寒…」雪子在他發出聲音的時候立即轉過頭來,又驚又急的叫道,同時忙取出手巾為他擦拭,沾上的赫然是鮮紅的血,雪子沒時間多驚訝,只是擔心的又連連喚道:「若寒…若寒…?」見水若寒閉著眼很不舒服的樣子,她焦急地說道:「若寒你振作一點…,若寒…」看水若寒不言不語愈顯虛弱的樣子,她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心亂地喊道:「若寒,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若寒?」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盯著水若寒看,深怕他又有什麼變化。

  「師姐…,我好多了…」水若寒終於有了回應,他瞭解她心裡的擔心,小聲地出言安慰她:「…妳別擔心!」水若寒頓了一下又說道,並勉力張開眼,不想讓她難過。

  聽到水若寒終於說話,雪子一顆緊懸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她溫柔地輕輕為他拭去唇邊的血,沒有說話。

  水若寒停了一下,側過頭面對她繼續說道:「妳記不記得…妳曾經問過我…唔!」才說了幾個字,他傷痛的再次發出悶哼,雪子駭然變色,輕呼一聲,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幸好水若寒這次沒有嘔血。

  水若寒顯得無力的閉了閉眼,一邊接下去道:「問我回到中原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讓我變得那麼心冷?」他努力睜眼看著雪子。

  「嗯!」雪子輕應一聲,凝視著他輕柔地說道:「我記得!…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知道水若寒為什麼在這時候提起這個問題,以前她問他,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或是一句話也不肯說,如今他卻自己提起,而這也是她心裡一直很想知道的一個大疑問,為什麼他會變得那麼冷?冷到有時連她也覺得他真的是比冰霜還冷,和以前一起在東瀛時的他愈來愈判若兩人?

  水若寒語氣平靜的說道:「做了幾次臥底殺手…,我終於發現…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的善惡對錯…」他顯得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垂下眼眸,語氣同樣無奈而帶微愁地再說道:「只是大家的立場不同…」他又抬眼看了雪子一眼,一面緩緩闔上眼一面說道:「所以我已經習慣對義父言聽計從…」說至此他再次重重一頓,輕咳一聲,雪子擔心的想阻止他再說下去,水若寒握緊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將氣息調順,他輕搖著頭接下去說道:「不去動心牽情……,這樣日子才會好過一點!」這就是他回到中原後變得愈來愈冷的原因,惟有冰封起所有的情感,冷眼看一切的人事物,不去分辨是非善惡,不去問殺人原因,他的劍才揮得下去,他的日子也才過得下去,事實證明,他從前的堅持是對的!

  雪子輕聲問道:「可是你對陸劍萍,還是動了感情?」語裡有著些許的埋怨。既然他說他決心不去動心牽情,他也做得夠冷了,為什麼還是對陸劍萍動了情呢?她想知道原因,想知道為什麼他和陸劍萍才認識不久,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就毀了他自己訂下的原則?為什麼他愛上的是她而不是她?

  水若寒側過頭避開她詢問的目光,眼神黯然,幽幽說道:「也許是前世的冤孽吧!」他的眼裡迅速浮上一抹鬱色,雖然他只睜開一條比細縫大一些的眼簾,明顯的憂鬱卻是掩不住的,「整個事情我只能說…,我是明知故犯!」他狀似平靜地繼續說道,再次搖搖頭,無奈的語音緊接而出:「其實我也想逃離開她……,可是現實的安排,卻讓我不得不接近她…」停了一下,「否則我對她……,一定會比對妳更加絕情絕義!」他說完又閉上眼,身體因一陣痛傳來而輕顫了一下,他竭力使自己不至有太大的反應和不出聲,免得雪子又擔心。

  水若寒也不曉得自己堅持了那麼多年早已如雪般冰冷的心,為何在遇到劍萍後就迅速溶解?他想閃、想逃,想躲回自己無情的世界中,可是為了義父交待的任務,他不得不待在劍萍身邊伺機而動,他明知此生不可有情,卻是不由自主動了情,明知應在一開始就斷了情絲,卻狠不下心捨棄,終至愈陷愈深,是前世的冤孽?是命運的安排?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在認識劍萍之後,他的心便再也無法冷硬,再也無法平靜,是命中注定如此嗎?他應該一如以往的絕情絕義的,他們不該有所牽扯的!

  雪子看著他,哽咽問道:「你的意思是…」她的眼眶已含淚,輕吸口氣又道:「你以前對我那麼絕情…」晶瑩的淚珠忍不住順頰滑落,語帶希望說道:「都是故意的?」此刻她不去深究水若寒為何會愛上陸劍萍,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並不是真的討厭她,一切只是他故意要疏遠她。

  水若寒星眸微啟,真誠地回答道:「我們曾經在最無憂的童年裡…,一起同甘苦共患難…」說至此又閉上眼,肯定地說道:「我又怎麼可能對妳沒有感情?」他轉頭睜眼看向雪子,無力的閉了閉眼,語裡帶著淡淡的愁接著道:「即便是姐弟之情……那也是情!」眼神再次滿溢鬱色,看了雪子一眼,語氣轉而帶悲哀,輕搖頭道:「只要是情……」,再次垂眸,「我就不該沾惹!」又一陣痛傳來,他閉上嘴,維持神情不變以為掩飾。雪子專注在他的話中,但仍發現他的異樣,很是心疼,知道他不想她多擔心,因而她也沒有任何舉動,只是疼惜的緊盯著他。

  疼痛的感覺一瞬間就過去了,水若寒睜眼繼續說道:「所以我一直希望…,妳能恨我、討厭我……」重又闔眼,語帶悵然地邊搖頭道:「但是妳就是執迷不悟!」他何嘗不瞭解雪子對他用情之深,他對她絕情,也是為了彼此好,可是雪子就是執迷不悟,否則她也不用在這邊流淚傷心了,說起來,他們兩人都是為情所困啊!

  聽著水若寒這一段真心的話,雪子心裡很是感動,若寒不但不討厭她,而且還很關心她,她低低哭泣著,含淚帶笑地說道:「聽到你這番話……」吸了一口氣,稍緩和一下激動的情緒,這才能繼續說道:「我真的心滿意足了!」淚一時還止不住,雪子說著卻欣慰的笑了一下。

  水若寒仍是不看向她,眼眸似開非開,有些落寞的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希望我這一番的表白……,能夠讓師姐心裡好過一點!」自己的身體自己瞭解,他知道自己傷的是輕是重,雪子一向是很照顧他的,他希望在死之前,能夠把之前對她的傷害減到最低。雪子苦笑了下,沒說什麼,她看得出來水若寒還有話要說,她讓他說,一向話是少之又少的他,難得說這麼多的話。

  水若寒只稍停一下便接著道:「也希望能夠幫著師姐…,早一點認清楚這個事實……」他半睜星目,輕輕搖頭,語帶悲淒道:「妳要當殺手…,就不能夠有情……,選擇當殺手…」再次輕搖了搖頭,堅決道:「就必須無情!」他深知有情的苦痛,實在不想雪子和他一樣!

  「不!」雪子不加思索即否定道,杏眼圓睜,跟著搖頭道:「如果不能對你有情……」看著水若寒,她的眼神堅定,一滴淚緩緩滑落,毅然道:「我寧願不當殺手!」她早已把水若寒看做她生命的全部,她可以為他改變自己,當然更可以為他放棄一切了,何況她已對他付出了全部的情,而她的這份情,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更是滅不掉的!

  水若寒看向雪子,對她的堅持實在是感覺到無能為力,眼前他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為什麼她就是不肯聽他的勸?他心有戚戚焉的慢慢說道:「那麼妳必須有本事逃離殺手生涯……」停了會兒,閉上眼接著道:「擺脫一些妳從小到大所習慣的人事物…」睜眼看著她,「跟一些無形的制約枷鎖…」再次垂下眼眸,微微擺動頭,「唔!」傷口傳來的痛令他控制不住的輕哼出聲,眉頭不禁皺了皺,隨即語帶悲哀,苦澀地道:「那將會是很痛苦的!」這種痛苦,他的體會最是深刻,所以倍感哀愁。水若寒稍順過氣,用著一雙憂鬱的黑眸凝視雪子繼續道:「十個人之中…,有九成九的人是不會成功的!」他句句肺腑之言,只希望雪子能早些醒悟,不要步他的後塵。

  雪子望著他,心酸的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將淚水逼回去,順著他的話問道:「那你的選擇呢?」

  水若寒輕輕喘著氣,靜默了好一會兒,神情轉為愁鬱,飄過一抹落寞的笑,頹然地緩慢說道:「我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我做了一個有情的殺手……,所以才會弄成我現在這個樣子……,一身是傷…」說著重又闔上眼簾,一面感傷而淒楚地歎道:「滿心的痛…!」

  也許是情緒起伏的影響,也許是一時之間說了太多的話了,水若寒一說完便重重的頓了一下,狀似要嘔吐,雪子倒抽一口氣,驚道:「若寒…!」扶著他的雙臂急急的喚道:「若寒…!若寒…!」水若寒緊閉雙眼,沒有回答她的叫喚,只是急促的喘著氣。

  在雪子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水若寒又來一下更重的一嘔,「若寒───!」雪子嚇得一聲驚呼,幾乎要尖叫出聲,整個心都亂了,只是焦急的喊:「若寒,你振作一點…」見水若寒皺著眉,一直在喘氣,身體也似無力般的在她手中輕輕搖晃著,臉色更是一下剎白如紙,雪子的心揪得既緊又疼,「若寒…」她又叫了一聲,伸手輕撫他的臉頰,看著水若寒痛苦的樣子,雪子轉念一想,邊搖頭邊決然道:「我不會讓你死的!若寒…」說著兩手一縮一翻,打算為他運功療傷,將內力輸入他體內。

  雪子兩手剛一翻,水若寒已抓住她雙手,阻止她的行動,他雖然痛苦的一直閉著眼,也無力回答她的話,卻可以從她的最後一句話中知道她要做什麼,連忙勉力阻止她,手是抓住了,他卻還無法說話。

  「若寒──!」雪子見他握著自己的手腕不肯放,著急的近乎嘶喊道,一面想掙脫,可是她又不敢用力抽回手或直接向前一推,怕一不小心傷了水若寒,反而更加重他的傷勢,一時之間反有些進退兩難,垂眼看看水若寒握著她手腕的手,再抬眼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

  水若寒終於緩過一口氣,知道雪子心急,艱難地開口道:「師姐…,別再浪費時間和體力救我…」他張開眼看她,淡然道:「就算是這樣…,我也只能多度過一天半天……」說著緩緩垂下手,並放開雪子的手,緊接著又是「唔…唔!」兩聲悶哼,他重又闔上眼,但臉上神情己較之前好了一些,不見痛苦之色了。

  雪子一陣心疼,不想強逼他,傾身將頭靠在他的肩膀,淚再次流下,淒然一笑,輕聲說道:「如果我說,讓我耗盡元氣…,能跟你油盡燈枯一起死,…我也心甘情願……」

  水若寒虛弱的眨著眼,面無表情,語氣有些冷然道:「可是妳卻寧願看著我…,受重傷的折磨,慢慢的死。」他還不瞭解雪子對他的想法嗎?她不會讓他死,只是要他能永遠留在她身邊陪伴她,哪怕他只剩半條命!他還記得他們此次在中原見面的第一天,雪子就說過,他是她生命之所繫,死活她都不讓別人跟她爭。所以她想盡辦法要分開他和劍萍,甚至要劍萍的命,這樣的情太沉重,他一番表白,奈何她還是固執己見,他只好把話挑明了講。

  雪子不介意水若寒的直言不諱,只是更加柔情地說道:「如果我說,我這樣照顧你…,是你報答我最好的方法,那…那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受苦呢?」就算是可憐她也好,她只求他能不再離開她,她不忍心看他如此痛苦,可她更不願看他為了陸劍萍就這樣死了。

  水若寒一手握著雪子拿著手巾的手,聽完她的話,他的手緊了一緊,忽然手一揚,迅疾地點了雪子的穴道,雪子未料到他會這麼做,根本來不及反應,身體已不能動彈,只能驚訝的睜大眼。

  水若寒慢慢扶起雪子,語帶歉意卻堅定地說道:「師姐…,我不能連累妳,妳的穴道在一個時辰之後…,就會自動解開!」說完緩緩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

  雪子身體不能動,頭還可以動,她側過頭看著水若寒的手一寸寸地離她愈來愈遠,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水若寒下了床,走向門口,眼裡有著不信和不捨,不敢相信水若寒會堅持離去,他的傷那麼重,身體那麼虛弱,連讓她多照顧幾天都不肯,他要去哪裡?她想喊他,可是喊不出聲,淚水卻已盈滿眼眶。

  水若寒向門口走了幾步,忽停下腳步,回頭再深深地看了雪子一眼。背著光,雪子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只見他如星烔亮的明眸半開,眼神複雜難辨,還有唇邊殘留的血跡,紅紅的,非常明顯,襯得他的臉色益顯蒼白。

  水若寒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獨留下雪子在房中。雪子眼看著他就這麼絕情的離去,只能靜靜哭泣著,淚如泉湧,什麼事也不能做,她更害怕和水若寒這一別會不會成永別,奈何只能在心裡一遍遍的喊著他!





  別要求我  把愛情當作未來
  我的天好寬  海也特別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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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該與不該  是束縛還是關懷
  為我一等再等  玫瑰已枯萎
  這樣的我不值得依賴

  忘了愛  愛最讓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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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愛  愛總讓人想不盡 離不開
  最好只是相對
  不看一眼  心卻明白

  別要求我  別要求我的未來
  有愛就有恨  有笑就有淚
  無所謂好與壞
  陌生的傷悲  從黃昏貼緊過來
  愛從哪裡發生  從哪裡消失
  貪心的人不可能主宰

  ∼ 好 想 忘 了 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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