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 依 話 心 語》



取自【俠女闖天闗】第21、22集
作者:小純
2002/12/05



  寂靜的夜,武媽順利從東廠救出小福,並點了水若寒的穴道,將他用棉被裹著,扛在肩上,和小福兩人快速平安的回到了棲身的宅子裡,武媽一路來到陸劍萍的房間中,小福也高興的跟在他後面進了房間。

  武媽停下腳步,回頭對小福說道:「哎!小福啊!到家了!你要是肚子餓的話,自己去找點東西吃。」他有話要對水若寒說,得先打發小福走。

  「好!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小福想到自己被抓後都沒吃東西,肚子還真是餓扁了,想到有東西可以吃,他快樂的跳著離開。

  待小福一離開,武媽立即將肩上的水若寒放在床上,掀開蓋住他臉的棉被,水若寒睜著澄澈的眼看著他,不明瞭武媽此舉何意?他曾經差一點殺了陸鼎文,照理講,以他現在重傷的情形,武媽可以在東廠內一掌殺了他,他是沒有辦法抵抗的。為什麼要帶他來到這裡?儘管有著疑惑,但此刻他是心如止水,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因此並沒有將情緒顯示在臉上,只是靜靜地看著武媽,在身後藍色的床幔映襯下,益發顯得他臉容的清秀和蒼白,一雙靈眸明亮無瑕,宛若天際燦星。

  武媽看著水若寒,瞭解的向他說道:「小子!我人見多了,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真正的王八蛋,你要是看見劍萍,把自己的心裡話告訴她,人生是沒有多少青春好耽誤的!」幾句話聽得水若寒心裡一陣感動,沒想到武媽能知道他是有苦衷的,還要他跟劍萍說清楚,眼裡不禁浮上一絲感激。

  武媽轉身離開,須臾又回來,手裡拿著樣東西,正是水若寒之前隨身攜帶的那支玉笛,武媽將笛子拿近他面前,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劍萍一直把這根笛子…,藏在她的枕頭底下…」說著將笛子置於一旁桌上,他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卻打住了,看看水若寒,嘴唇嚅動了幾下,還是沒接下去說,轉身走了出去,將水若寒一人留在房間中。

  水若寒躺在床上,看著桌上的笛子,顯得心事重重,眼裡又矇上了鬱色!



  過了不久,小福拉著劍萍往她的房間走去,「哎呀∼幹嘛你…!」劍萍不明所以的叫道,小福什麼也不說,就拉著她一直走。

  「來嘛妳……妳進來就知道了嘛!」小福就是不說原因,好不容易將陸劍萍拉到了門前,忙邊推開門邊將她扯了進去。

  「哎…你…」陸劍萍遲疑著。

  「去去去…!」小福放開拉著她的手,催促著,將她往房內推。

  陸劍萍被他推著往內走了兩步,邊叫道:「你幹什麼啊!小肥球?」沒回答,她疑惑的又叫了一次:「小肥球……」小福根本不理她,自顧自跨出房門,並已伸手要拉房門關上,劍萍轉身見小福欲關門離開,忙又叫道「啊!喂…?」劍萍還想叫住他,小福不為所動的拉過兩邊的房門關好。

  步出房間,「哎……!」小福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背靠在關隴的房門上小聲的自言自語道:「這樣會不會有點對不起師兄啊?」又轉頭看了看房間內的陸劍萍,想想小龍跟劍萍年紀差那麼多,不太可能會有結果,而且劍萍喜歡的本來就是水若寒,「唉!算了!」小福不想多花腦筋去想這個問題,決定不再多想,便走開了。

  房內,陸劍萍疑惑的轉身往自己房內看去,一眼便看到放在桌上碧綠色的笛子,心神一下被牽動,她走過去拿起笛子握在手上,心裡立刻浮上一個人的身影,那是笛子的主人──水若寒,自從那天她刺了他一劍,他被雪子帶走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不知道他好不好?傷得嚴不嚴重?她將笛子貼近臉龐想他,她好想他!這幾天,她總是這樣拿著笛子想他!

  「咳…!」寂靜的房內忽然傳來一聲咳嗽聲,那聲音是那麼熟悉,這不是若寒的聲音嗎?聽來虛弱,似乎病得不輕!她忙循著聲音來源望去,聲音是從裡面傳出的,她移動腳步往房內深處走去。

  陸劍萍看見房間內的床上躺著一個人,是水若寒!真的是他!水若寒也正用深情而憂鬱的眼神在看著她,眼裡蘊含一絲掩不住的興奮和期待,因為自從那天過後,他沒想過還可以再見到劍萍,另一方面,他不知道劍萍是否還在恨他?她會相信他的話嗎?他期待她的原諒,希望和她說話,但又怕她的拒絕。

  陸劍萍看到水若寒的臉色很是蒼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她不禁愣了愣,事實很明顯,那一劍傷他傷的極重,非常的重!她感到一陣心疼,因為是她刺他那一劍,害他變成這樣的!她也看到他眼中所含的矛盾,想到他那天說的話,心裡無限憐惜,他為情所受的折磨竟是如此之深!

  陸劍萍走到床沿坐下,俯身將頭輕輕靠在水若寒寬闊的胸膛上,抱著他,左手手指彎曲,輕撫著他的下頦,心疼歉疚道:「對不起呀!……沒想到…把你傷得這麼重!」語氣中有著從沒有過的溫柔。

  聽她如此說,水若寒虛弱的瞇著眼,淡淡說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他闔上眼,繼續道:「如果命運安排…我們不能共存於世,……我寧願是這樣的結果…」他睜開眼眸看了陸劍萍一眼又閉上,才接下去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補償我對妳的傷害…才能停止我內心無止盡的折磨跟痛苦!」說完這幾句話,他孱弱的又輕咳了一聲。

  陸劍萍心中很是不忍,為他的癡!她柔柔的勸道:「其實…,你…根本就不必這麼想,…身為一個殺手…很多事情,…都是你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說的!」她瞭解,她知道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在,她不怪他,錯不在他,否則,他又怎會為她所傷?

  水若寒沒想到陸劍萍會如此說,脫口問道:「妳不恨我?」就算她知道他是不得不去做,但她畢竟親眼見到他要殺她爹啊!何況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他會真的殺了她爹的,而她的語氣中竟毫無責怪或怨恨之意在?

  陸劍萍摀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在他的懷裡又留戀了會兒,她將頭抬起,俯視著他的臉,平靜地說道:「我在谷底待了那麼久,看了我娘寫的易經樂卷,真的懂了很多以前都不懂的事情…」她的手不自覺的輕觸著水若寒的臉頰,對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柔聲道:「我現在已經懂得替別人去著想,其實…在谷底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恨你了!」

  水若寒看著她,略顯無力卻帶一點欣慰地說道:「妳變了這麼多……,不知道該歡喜還是心痛…!」

  「其實這也不是我第一次改變了!…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很瀟灑,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的狼狽!所以很多事情,不到自己頭上,就千萬不要去笑別人!」陸劍萍有些自嘲的說道,水若寒則是聽得有些心疼,心中百感交集,他又緩緩閉上眼睛。陸劍萍稍停一下,繼續說道:「我怎麼會想到,有一天…我也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樣,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就不可自拔!」她微帶羞赧的輕笑了笑,手指輕柔地來回撫著水若寒的臉頰,接著說道:「以前我還笑過白瑞雪,…可是現在…我真的跟她沒什麼兩樣啦!」說著又笑了一下,這次卻是笑得甜蜜。

  水若寒看著她,有些凝重地說道:「劍萍……,有幾件事我想跟妳解釋…」見陸劍萍只是看著他沒問是什麼事,他又接下去道:「第一件…那天我的身分被揭穿,我抓妳爹當人質…,可是我並沒有害她,……是雪子暗算他,用來交換第二把鑰匙!」陸劍萍還是看著他沒說什麼,只以眼神告訴他她瞭解,水若寒繼續說下去:「還有我跟師姐雪子是清白的……,可是為了完成任務…我不能揭穿她的身分,……可是妳偏偏信她不信我!」語氣中有著些許的無奈!

  陸劍萍又向他笑了一下,堅定地向他說道,「其實…,換了現在的我,我一定會相信你的!」以前是她太自以為是,是她還不夠瞭解他,但是現在不同了,她知道他對她是真心的,她知道他有很多的苦衷,她再也不會不相信他了!

  水若寒安慰地,以平靜的口氣說道:「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可以走了!」該說的都說了,她對他也不再有誤會了,他可以安心的死了,本來,他對這世上的一切,也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好留戀的,對劍萍的這段情,更是早知不會有結果的,而今她能知道他的真情,能不怨他不恨他,他還有什麼好求的?他覺得自己是可以死而瞑目的。

  陸劍萍突然問道:「我可以替你療傷嗎?」

  水若寒不贊同的向她說道:「妳怎麼又不冷靜了?…妳一旦把我救活了,我勢必要為了保護我義父,繼續跟妳敵對…」他就是不想與她為敵啊!他再次虛弱的闔上眼,輕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接著道:「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很滿意這樣的結局,雖不完美,但心裡已不似之前的痛苦,這些日子以來內心的掙扎,對劍萍愛與傷害交錯的折磨,在劍萍落崖後更是令他痛不欲生,幸而老天有眼,劍萍平安無事,既然如此,他就絕不能再傷害她,而唯有了此殘生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一來可免去再為義父而和劍萍針鋒相對,二來也可補償他之前對劍萍的傷害,比之心裡的痛楚,此刻身體的痛算什麼?他只願隨著他的死亡,能讓這一切困擾他的情義恩怨消逝!活著對他而言,顯得比死去更沒有意義。

  陸劍萍看著他的虛弱樣,別有深意的說道:「是啊!…像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所以我怎麼會…讓你去死呢?」她還是堅持要為他療傷。

  水若寒不想和她爭辯,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茫然,幽幽說道:「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連我是誰,我都不知道!…連我親生爹娘是誰?長得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話裡有著無恨的惋惜,都快死了,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是誰,這是他一直在意的事,也是他惟一的遺憾!

  陸劍萍不加思索道:「別的事情我不敢說,這件事情,說不定我可以幫得上你呀!」

  水若寒疑惑道:「妳能幫我恢復記憶?」

  「我…我可以用盜墓派的獨門內功,打通你腦部的瘀血!」陸劍萍只稍遲疑了一下,立即充滿信心的說道,並且立刻行動,她用力扶起水若寒上身,迅速旋身坐到他身後,伸手拂開他頸後的頭髮,這一拂開令她見到了一個熟悉的圖案,就在水若寒的後頸上,她一愣,失聲叫道:「梅花刺青?」

  水若寒略側過頭,不以為意的淡淡解釋道:「我從小就有了。」

  他不在意,陸劍萍卻是很震驚,她向他說道:「我給你看一樣東西!」隨即從身上取出化物神功秘笈,翻到第一頁,置於水若寒面前給他看,上面正是和刺青一樣的梅花圖形,一面說道:「這是盜墓派的標記,林家的孩子都會有,小龍有,但是你也有的話……,說不定你就是林小龍!」這個新發現令她的語氣中不覺有些興奮。

  水若寒看著書上的梅花標記,聽著劍萍的話,臉上浮現震驚,他有些不敢相信,忽覺一陣氣血翻騰,「唔!」他嗯哼了一聲,隨即昏了過去。



  轉眼已到了隔天早上,陸劍萍扶著水若寒來到桌旁坐下,一面說道:「你實在傷得太重了,眼下我只能幫你續命,但是…多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她邊說邊伸手圈住他一隻手臂,「總多一點能夠治好你的機會吧?」這是她一向樂觀的想法,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水若寒卻沒有她的樂觀,也沒有想活下去的打算,他不想潑她冷水,卻還是了無生意道:「我多活一天…就多一天痛苦!」

  「那你怎麼不想想,你可能是我的未婚夫呢?」陸劍萍不放棄,笑著勸道,「就算為了我,你也要鼓起活下去的勇氣呀!」

  水若寒還是鬱著一張臉,左右為難道:「我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我是真的林小龍…」他微轉過頭看了陸劍萍一眼又說道:「另外一方面,……我又不希望我成為害死父親的兇手之一…」他顯得情緒激動但又極力壓抑,難過地微搖著頭,接下去道:「如果他真是我父親…,我這輩子良心都難安!」他皺著眉,臉上神情更是沉重鬱悶了。

  陸劍萍看得很心疼,握著他的手臂,忙又勸慰道:「那不是你的錯,是曹佑祥造的孽!你現在心裡面已經有疑問了,如果不弄個水落石出,你連下一步怎麼跨出都畏首畏尾無所適從。」至少先試試解開這個疑問,也許確定若寒是真的林小龍以後,再以他們的婚約來勸他活下去,會比較容易一點也說不定。

  水若寒回復平靜的語氣道:「我知道該怎麼做…」背對著陸劍萍的眼神遊移不定,似是仍下不定決心,一會兒才說道:「那我們先試試打通我顱內舊傷吧!」



  陸家內另一個房間裡,朱玉龍連夜進宮取得密旨後,一早便來到陸家向陸鼎文述說他的計畫,請陸鼎文可以安心向刑部自首。

  陸鼎文面向窗戶不確定的問道:「你讓我出面自首?」

  朱玉龍走到他身邊,信心十足的說道:「我已經打點好刑部的人,你會受到嚴密的保護,然後,讓劍萍到大理寺告御狀,雖說是告御狀,從來也不是皇上親審,但是…我就可以幫上忙了!」

  陸鼎文轉頭看著他,稱讚道:「朱公子!你智勇過人、神通廣大,明明出身富貴,卻毫無傲氣…」語氣轉為疑惑道:「在我想像的到的範圍內,我真猜不出你是什麼樣的身分啊?」

  朱玉龍並不正面回答他,只是苦笑道:「無論我是什麼樣的身分,陸伯父還是不可能放棄劍萍跟小龍的婚約,是不是?」這才是他在意的。

  陸鼎文轉身,邊走向門口邊說道:「不!我只是不想傷了林家的道義,否則兩家的婚書,既是十八年前所立…」他站定在門口,繼續說著,「林小龍才十歲,任何人都知道,他不是婚書中所指之人,這樣這個婚約,於法不能成立。」

  朱玉龍也走向門口道:「我也想過,宋隱娘死咬著地瓜不放,只是為了她跟小龍後半輩子的依靠…」陸鼎文有些訝異的轉頭看他,朱玉龍大膽提出他的想法:「如果可以撮合她跟武媽成為一對的話,好好的跟她商量,她應該會諒解的!」他說的有些高興,隨即語氣一轉,靦腆道:「現在…,我只是比較擔心,陸伯父你對我的看法?」

  陸鼎文轉身面對他,由衷說道:「得婿如此,夫復何求!怕只怕我們父女沒有那麼好的福氣啊!所以現在說什麼,都言之過早!」在他心裡,他是很欣賞朱玉龍的。

  聽到他的話,朱玉龍一時忘形的朝陸鼎文一拍肩道:「陸伯父!」見陸鼎文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朱玉龍忙道歉道:「哎!對不起!」掩不住欣喜又說道:「有你這番話,我就非常安慰了!我現在就去找劍萍,商量洗刷冤屈的計畫!」他向陸鼎文一抱拳道:「就此告辭!」迫不及待的步出房門。

  「呵呵呵∼!」看著朱玉龍離去的背影,陸鼎文只是高興的笑著。



  陸劍萍房間裡,她正以內力試圖為水若寒打通腦內的瘀血,水若寒俊臉上已是滿頭滿臉的汗珠,腦海裡漸漸浮現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先是黑夜裡飛舞的火把,然後是燒著的屋簷,再來是有個小孩在跑,深夜裡,他害怕的跑著,他彷彿能感受到他的害怕,然後又是燒著的屋子,整間屋子全被火舌吞噬了,燃亮了漆黑的夜,火燒得好旺,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最後有一根火把,上面有好大的一團火,筆直朝他衝了過來,他躲不開!忽然之間,影像又全沒了,水若寒腦中回復一片空白。

  陸劍萍仍在他身後不斷運功,水若寒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沁出,身體也開始隱隱顫動,一會兒即再也承受不住,「呃!」他發出一聲極輕的、痛苦的低哼,人在同時間虛軟的向後倒去。

  「啊!若寒…!」陸劍萍驚呼出聲,忙收起運功的手改扶住水若寒,讓他的頭靠在她的肩膀處,關心而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又問了一句:「若寒…你怎麼樣?」水若寒半睜開眼看著她,陸劍萍這才稍放下一點心,見他在喘著氣,手輕撫他的胸口,一面說道:「若寒,你一定要堅持啊!若寒…好點沒有?」看水若寒孱弱的樣子,她好心疼!更多的是擔心!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出現在房門外,因為陸劍萍一顆心全在水若寒身上,故而沒發現有人在外面。來人正是朱玉龍,他興沖沖的要來找陸劍萍商量為陸鼎文洗刷冤屈的計畫,才剛走近就聽到陸劍萍的聲音,他停下腳步從窗戶內望進去,只見陸劍萍和水若寒一起坐在床上,水若寒還靠在她身上,狀甚親暱,不由一股怒氣直衝而上,顧不得一切,用力推開房門闖了進去。

  陸劍萍發現有人闖入,出於本能的抬頭看了一眼,看見是朱玉龍,有些訝異,卻沒有避嫌的放開水若寒,仍是讓他躺在她懷裡,雙手抱著他,水若寒也朝朱玉龍看了一眼,他正虛弱的在辛苦喘著氣,沒有餘力做其他反應。

  在兩人都還來不及說話之時,朱玉龍怒氣沖沖的先開口說道:「陸劍萍!…妳讓我太傷心!太失望了!」陸劍萍只是有些不敢面對他的將眼眸移開,並沒有其他動作,朱玉龍則繼續怒責道:「當我為了妳們陸家的冤情,連夜進宮,城裡城外的來回奔波,……妳居然…跟這個幾乎害得妳家破人亡的兇手,同處一室!」他伸手指了指水若寒又恨恨的放下,對著陸劍萍接下去道:「妳…就算妳不知好歹、不明是非,難道…妳連半點羞恥心都沒有嗎?」他生氣的罵出了重話。

  「玉龍!劍萍只是在幫我療傷。」水若寒勉強提起一口氣說道,不想他這樣說劍萍,不想他誤會了劍萍。

  「你給我住口!」朱玉龍忿怒的大聲截斷他的話,用燒著怒火的眼神看著水若寒恨恨的說道:「水若寒!……你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的化身?…為什麼女人一看到你,就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面對他的怒言,水若寒實在不知該如何跟他說,只能無奈又無力的閉了閉眼,無言以對。

  朱玉龍看向陸劍萍,繼續責問道:「陸劍萍!妳明知道…他幫著曹佑祥圖謀不軌,妳明知道他要害死妳父親,妳明知道…,他是殺死心湖大師的兇手,妳…,妳真的是為情所迷,眼裡…就只有他嗎?」說到末了,他的語氣已有些軟化,還有些哽咽。

  陸劍萍看著他平靜地說道:「玉龍,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她看了水若寒一眼又轉向他繼續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他還加害我的父親…不!是我身邊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放過他的!」

  朱玉龍冷冷地說道:「你拿什麼保證?」

  「我可以拿我的性命來保證!」陸劍萍語氣堅決的回道。

  朱玉龍冷笑道:「那已經不希罕了!」他的眼睛瞄向在她懷中的水若寒,意有所指又難掩激動道:「妳為他不想活…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可忘不了那一次,她為了水若寒不想活,任誰也叫不醒她,卻又為了水若寒幾句話和一曲笛音,她就醒了,她尋死尋活,都只為了他。

  陸劍萍勸道:「大賈六!你的用心良苦,我都放在心上了,…你永遠都是我敬愛的好兄弟!」她知道他的心意,瞭解他喜歡她,可是她的心裡只有若寒一個人,她又實在不想傷害他。

  「哼!」朱玉龍輕輕冷哼了一聲,自我諷刺道:「我不配讓妳敬愛!因為我太無能,我太沒用…!」語氣一轉為哀憐,「我眼睜睜的看著妳像飛蛾撲火,我拉也拉不住…救也救不了…,我…我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廢人!廢人!……」說到最後他抑制不住的提高音量,再次激動起來。

  陸劍萍再勸道:「大賈六,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請你就…,哎…!」她有些語塞,實在不知該如何勸他較好,嘆息的微微垂下了頭,也垂下了眼。

  朱玉龍也低垂下頭,黯然道:「對!…跟我沒關係……」停了一下,「原來我一直…在自我陶醉唱著獨腳戲……,我甚至從來…沒有造成妳一點點的矛盾跟為難!」陸劍萍抬眼看了看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朱玉龍停頓了一會兒,難掩傷心的哽咽道:「每當面對水若寒跟我的時候,……妳永遠都不加思索地站在他那邊…」他抬起頭,眼中已隱含淚水,看著陸劍萍說道:「妳從來沒有想過後果會如何…」深吸了口氣,他輕輕搖著頭道:「妳永遠不後悔!」他又將頭垂下。

  「大賈六…,有時候…,感情的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陸劍萍看他的樣子,心裡很是為難,只能儘量跟他講理。

  「所以…妳就愈陷愈深?」朱玉龍倒是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抬頭再度看著她道:「無藥可救…執迷不悟?…所以我就跟著妳往火裡跳,一起燒成灰燼!」

  「玉龍…,你不覺得你比我更執迷不悟嗎?……我承認…我在若寒的事情上,確實是難以割捨…,如果說,我被他騙了感情,那是事實,但是你一直都是清清醒醒的,又為什麼要把感情拋到一個無底洞裡呢?」陸劍萍就事論事,平靜的分析道,希望他不要再愈陷愈深了!

  朱玉龍看著她,沒再說什麼,只是稍抬高下巴,努力在平復自己太過激動的情緒,淚水一直積在他眼中,他絕不讓它們掉下來。

  一直在一旁聽著的水若寒在此時出聲了,經過兩人這一陣對話,他也休息夠了,他早已不靠在陸劍萍懷裡了,他覺得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有些話不說不行了,所以他略嚴肅的對陸劍萍說道:「劍萍,站在妳面前的朱玉龍,是貨真價實、不折不扣的二皇子…」陸劍萍驚訝的睜大眼看向朱玉龍,沒想到他會是二皇子!水若寒抬眼看了一眼朱玉龍,有些黯然地接下去道:「也是皇上賜婚給妳,妳的未婚夫!」

  朱玉龍也想不到水若寒會將他的身分說出來,再次激動怒喝道:「水、若、寒!…你明知道劍萍最討厭皇親國戚,你…你一定要看到劍萍將我棄若敝屣,你一定要將我踩在腳底下…,你才會稱心如意嗎?」他忍不住又加重語氣責罵道。

  水若寒不忍的閉了閉眼,他不想回答朱玉龍的話,轉頭向陸劍萍說道:「劍萍…」陸劍萍也轉頭看著他,神情有些怔愣,水若寒看著她,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玉龍本來可以用他的權勢得到妳,但是他沒那麼做!…妳逃婚辜負他,他不但沒有記恨,反而陪妳上少林吃苦,他為了救妳父親四處奔波…,跟妳一起跟東廠的人周旋、出生入死…」他稍停了一下,抬眸凝視著陸劍萍,接下去道:「這一切,都是他想用真心感動妳。」他說的非常誠摯。

  陸劍萍聽得很是震驚,因為水若寒所說的事實,也因為他最後那一句“他想用真心感動妳”,她不禁用她的大眼詢問似地看向朱玉龍。

  朱玉龍強忍住不斷翻騰的情緒,逞強道:「水若寒…,你說這些幹什麼?我的事不用你多口!更不需要你替我討人情!」

  水若寒連看也沒向他看一眼,只是繼續對著陸劍萍述說:「當初妳要嫁給我,他甚至只是傷心地避開…,可是他並沒有放棄為陸家洗刷冤屈,……直到他以為妳落崖身亡,他都一直守在妳父親身邊,…他對妳的犧牲付出,不只是為了要得到妳……」說到此他語氣又是一頓,微微搖了一下頭,鄭重說出他的結論:「而是可以超越生死不變!」

  朱玉龍受不了了,他嘶喊道:「水若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他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劍萍說這些,他們是情敵啊!而且現在的情形是水若寒占上風,劍萍整個心裡都只有他,他又說得那麼誠懇,讓他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

  水若寒抬眸凝視著他,稍加重語氣說道:「我只是要讓劍萍知道真相……,你什麼心事都不讓她知道,你為了她犧牲付出,也都不讓她知道,你根本沒有給她機會為你感動,…你沒有給她機會做正確的選擇…」他頓了下又道:「這樣對她是不公平的!」星眸忽地精光一閃,嚴肅道:「朱玉龍,你聽著!…今天如果換做是我,我未必能夠有你這樣的胸襟……」他由衷地說出心裡話:「所以輸掉的人是我…!」

  朱玉龍沒料到水若寒會如此說,心中有些感激他為他爭取公平競爭的機會,但仍逞強道:「…你現在想退讓了嗎?」他看向默然不語的陸劍萍,語氣又顯得哽咽道:「……我不領情!我要用我自己的能力……來感動我最愛的人…」他又深深的看了陸劍萍一眼,眼眶微紅,淚水已泛濫在他眼中,悻悻然丟下一句:「我不接受施捨!」在眼淚未流出之前,他迅速轉身離開。

  陸劍萍心中百感交集,看著朱玉龍離去的背影,她並沒有出言留他,因為她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好,並且身邊還有個傷重而更需要她照顧的人,她只是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

  水若寒轉頭看了她一眼,神情嚴肅,語氣決然道:「該是我們做了斷的時候了!」

  陸劍萍乍聽此言,震驚地轉頭睜大眼盯著他,眼裡有著疑惑,她還在想該如何勸朱玉龍較好,他又語出驚人的爆出這麼一句話,她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斷?做什麼了斷?他們的誤會已不在了,既不是敵人更無任何冤仇,何來了斷之言?

  她看向他,水若寒卻轉回頭不看她,淡然道:「就算我是真的林小龍,…陸家和林家的婚約,只是建立在彼此牽制的利害關係上…」他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接著道:「完全沒有道義可言…,遵不遵守,已經不是那麼重要!」話雖說得灑脫,眼裡卻有一絲難掩的落寞,只是他刻意隱瞞,努力裝出冷然的臉,躲開陸劍萍的眼光,不讓她發現。

  陸劍萍深情地看著他的側面思索一會兒,微垂著頭,有點艱難的,婉轉輕聲道:「我想我們之間的感情……,就算沒有道義…也有情義在吧?」他們對彼此都有情在啊!她對他的愛完全是出於真心,可不是因為什麼婚約,他不也是如此嗎?她試著以兩人之間的真情來感動他。

  水若寒睜亮如星的黑眸看著她,加重語氣道:「妳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又將眼睛移開,「妳出身官家千金……,而我已經是個滿手血腥、殺人無數的兇手,…請妳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他儘量讓自己維持著平靜又冷漠的語氣,「如果我們勉強在一起…,我在妳面前抬得起頭做人嗎?」他故意這麼問她。

  陸劍萍的心在滴血,沒想到水若寒會這麼說,但聰明如她,立即轉念想到,會不會是他想起了些什麼,他又想逃避?亦或是她剛才和朱玉龍的對話中有說錯了什麼?她試探性的問道:「是不是…我剛剛…」

  「夠了!」水若寒打斷她的話,冷然道:「…妳放過大家吧!如果不是妳任性逃婚,陸家不會蒙難,玉龍也不會跟著妳受苦,而我……也只是那個單純的殺手!我不會弄得這麼不死不活的…」

  陸劍萍像小媳婦般低著頭,眨了眨眼,幽幽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停下來,抬起眼眸凝視著他,語帶柔情地說:「但是我的心意…,我想你也能夠明白!」仔細想想,她瞭解他為何要說這些話,他只是不想拖累她,不想她再花費心力救他,他只是故意要以這些話來刺激她,讓她放棄他,她知道,她瞭解,他的苦衷、他的用心良苦她都能感受到,而她也相信他會知道她的心意的。

  「隨便妳怎麼想!」水若寒不帶感情的回了她一句,看著她平靜地說了句:「放過我!」語音稍微一軟,帶點懇求道:「讓我好好過完我最後的人生!」他的眼神微黯然,閃過一絲幾不可覺的落寞,斷然說完這幾句話後,他站起身,不想再和陸劍萍繼續下去,連回頭望她一眼也沒有,狠心離去。在他認為,他們之間註定是個悲劇,不會有結果的,如今他又身受重傷,再活也沒多少日子了,既然如此,何不趁早了斷,儘管心中千般不捨這段情,他還是逼自己絕情絕義,狠下心離開,至少誤會已解開,那就夠了,其他的,就讓它隨風去吧!

  陸劍萍目送著水若寒離開,看著他蕭瑟寂寥的背影,她沒再說什麼,她知道多說無用,此刻說什麼也無法留下他,她可以動武強留下他,但留不下他的心又有何用?所以她沒有留他,儘管心中擔心他的傷勢,她仍只是默默地讓他離去,也許,她該給他一點時間去沉澱一下吧!





  讓哭一場笑一場全都遺忘
  別留下一道道的傷
  我向前闖多困難  你從不知道
  一顆心只想輕輕的放

  別將眼淚滴落在我的胸膛
  我經不起蝕心的燙
  可不可以讓彼此冷靜的想
  誰能經得起如此瘋狂

  忙忙碌碌愛一場  誰能留在誰心上
  風風雨雨夢一場  終究天也要亮

  我寧願扮演個愛的叛徒
  也不願你為我而受苦
  就讓你我再一次共舞
  真心的愛過也是一種幸福

  別強留我在身邊  該我決定要走的路
  如果相愛如此痛苦  就讓我做個愛的叛徒

   ∼ 愛 的 叛 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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