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 髮 絕 義》



取自【俠女闖天闗】第23、24集
作者:小純
2002/11/22



  水若寒堅持先報恩再報仇,為了救曹佑祥,他不顧自己重傷在身,現身搶走已落在近藤忠治手中的盒子,飛身離去,藉以引開近藤忠治,讓曹佑祥得以脫身。

  枯黃的山道上,一道人影半空迴旋而過,水若寒提氣連續幾個飛躍,努力施展輕功往前疾掠,奈何重傷在身,已沒有平日的迅捷,忽然半空又出現一道紅影欲截住他的去路,他一看便知來人是誰,他停下飛掠的身形落地,紅影也跟著落在他面前,正是身著東洋和服的雪子。

  雪子一開口便說道:「把鑰匙交給師父,否則你逃不了!」

  雪子的話剛一說完,又傳來一聲細微的落地聲,近藤忠治也已追到,他落身在水若寒後方三四丈遠之處,水若寒和雪子聽到聲音同時向他望去。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師徒相殘,何嘗不是一齣絕美的悲劇!」近藤忠治一站定便大笑說道。

  水若寒轉過頭看著他,頗有所感地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你也算是我半個父親…」燦亮的明眸暗了暗,語氣也變得黯然,「為什麼我的父親…,都要跟我兵戎相見?」他和親生父親因為他喪失記憶而變成敵人,稍早他總算恢復記憶,殘酷的事實卻是養了他十八年的義父是他的殺父仇人,現在,連他的師父也非殺他不可,他實在不想與他為敵,更別談要動手!

  近藤忠治可不管他怎麼想,只是冷然道:「哼!只要你乖乖的把東西交給為師,為師…也不想殺你!」他也不想失去這個得意的弟子,但他一向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

  雪子看著水若寒,擔心又語帶威脅的勸道:「若寒,把鑰匙交出來!」她知道水若寒傷得不輕,絕打不過他們的師父,她更不敢違背師令,為了若寒而和師父做對,最好的辦法,便是要若寒自己交出鑰匙。

  水若寒轉回頭,冷然著臉,默然不語,更沒有要交出鑰匙的動作。

  見水若寒敬酒不吃吃罰酒,近藤忠治不帶感情的說道:「那我也只好忍痛,殺我最美麗的弟子!…讓你像那薄命的櫻花,在盛開中凋謝!」他絲毫不唸師徒多年情誼,話一說完即動手,飛身一掌向水若寒擊去。

  「菏!」雪子見近藤忠治說動手就動手,不禁發出一聲低呼,卻又不敢出手阻止。

  水若寒則只是往後瞄了一眼,身體動也沒動半下,並沒有要抵抗的打算。

  轉瞬之間,眼見近藤忠治的掌已到,水若寒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掌勁之強了,忽地傳來一聲女子的輕叱聲,伴隨聲音而出的是一束劍光向近藤忠治的手刺來,還有凌空飛躍而來的一個嬌俏身影。近藤忠治急忙縮手並向後倒飛,躲過這一擊,女子並不停手,半空中急速變招又挺劍向他刺來,近藤忠治也不是好對付的,兩人一來一往,只見兩條人影在空中不斷交錯旋轉,間歇傳來兩人的吆喝聲,轉眼間已過了好幾招。

  水若寒和雪子凝神望去,來的正是陸劍萍,水若寒擔心她打不過近藤忠治,卻又幫不上忙,雪子則冷眼旁觀,所以兩人都沒有動。

  陸劍萍告完御狀後即四處尋找水若寒,行至此處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她當然不能讓近藤忠治殺水若寒了,所以在他出手時她也立即拔劍阻止。

  交手幾招之後,兩人拉開了一些距離,陸劍萍半空一個後翻,長劍一抖,握劍的手平舉,提氣朝近藤忠治飛箭般直直刺了過去。這一劍去勢極快且狠,眼看要刺穿近藤忠治的臉了,卻在離他的眉心只剩半吋時,近藤忠治腳一蹬,施展輕功,身形直直的往後倒飛,躲過這要命的一劍,陸劍萍怎肯放過他,連招也不收,維持原姿勢向他追去,劍尖卻始終離他二三吋遠,再無法更靠近!

  一段距離後近藤忠治終於反擊,他只以一根手指便將陸劍萍的劍彈開,劍往旁邊刺入山壁中,陸劍萍一驚,近藤忠治的掌已到,她將頭一偏,險險避開一掌,另一掌又火速襲來,她連忙再一個旋身避開,手中的劍來不及拔出,只有鬆手,身體受掌風影響,半空中一偏,往下落去。

  水若寒見陸劍萍半空中的身形有些不穩,擔心的急忙閃身往她的方向掠過去,陸劍萍不穩的身體一落地,正好讓水若寒接住,他攬著她的肩,穩住她的身形,她則剛好倒在他的懷裡,她有些依戀的順勢更往水若寒的懷裡貼近。

  直到近藤忠治也落地了,陸劍萍才離開水若寒的懷抱,朝近藤忠治冷哼一聲,數落道:「哼!這個東洋醜鬼,芝麻眼,蘿蔔腿…」邊說邊朝他做了個討厭的鬼臉,語氣一轉,不屑道:「哼!以大欺小!殺你自己徒弟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又轉為得意道:「我告訴你,我叫陸劍萍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武功蓋世,系出名門,你要是能打得過我,才算根蔥!」她又回復女扮男裝時的那副吊兒郎當、大言不慚的樣子,搖頭晃腦向近藤忠治說。

  在她旁邊的水若寒看她的樣子不禁莞爾,沒想到劍萍在這種情形下,還能對他師父這般冷嘲熱諷外加自我誇讚,覺得她真是可愛!雖說她從落崖回來後成熟了不少,可是在這一點上,她還是和當初一樣的純真直率,本性不改。

  「哦∼!原來妳就是陸劍萍!」近藤忠治以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語帶諷刺道。陸劍萍聽他這麼說,頑皮的,好像自我陶醉似的玩著自己的一撮頭髮,一邊用大眼看著他。近藤忠治則繼續諷刺的說道:「我當是什麼傾國絕色大美人,就長這副前面後面都分不清楚的樣子,居然迷得一堆男人團團轉!」

  陸劍萍不理他的諷刺,仍在玩著她的頭髮,然後用一副她也沒辦法的神情和語氣回應他:「哼∼是啊!我也很煩惱啊!你可千萬不要迷上我喔!」她還故意朝他眨眨眼,嘟了嘟嘴。

  近藤忠治一瞪眼,生氣道:「侮辱我審美的眼光!」身形一動,他便要出招攻擊。

  「喂∼∼!」陸劍萍急忙伸手大聲喝止他的舉動,見他沒再向前,圓睜著眼,不以為然地訓道:「等會兒!急什麼?」眼睛看向水若寒,悄聲問道:「你師父跟你義父武功誰高啊?」

  水若寒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但仍照實回答道:「我義父高一點。」

  陸劍萍再追問道:「那…你師父跟你的武功誰高?」

  「我差一點。」水若寒一面回答她的問題,一面有些疑惑的打量她,不知她的小腦袋瓜中又在想些什麼!

  陸劍萍帶點俏皮地繼續問他:「我上次一劍也把你刺個半死啊∼!…你看依我的武功能跟他拚多久啊?嗯∼?」說著她還挑眉拋了個媚眼。

  水若寒淡淡地反問道:「妳上回出幾分力?」

  陸劍萍嘟嚷道:「打你當然用全力啦!我當時沒收住嘛!」鬼靈精怪的眼瞪了瞪他,怪他幹嘛又提這件令她內疚的事!

  水若寒微微搖了搖頭,仍是淡淡道:「上回我一心想死,…我半分也沒出!」

  此話一出,陸劍萍一愣,本來她是一邊向水若寒說話一邊注意著近藤忠治的,此刻她正對著近藤忠治擺出得意的臉,也不知近藤忠治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但一聽到水若寒的回答,她自己倒有些心虛的露出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回頭輕瞪了水若寒一眼,悄聲怪罪道:「我還以為我武功很好呢!…你不早說!」這下不能硬碰硬,得另謀他法了!

  「哎∼∼」陸劍萍忽然朝空中一面揮手一面叫道,好像是又有人來了似的。近藤忠治怔了怔,本能的轉頭朝身後望去。

  「快逃命啊!」趁他的注意力被轉移,陸劍萍急忙扶著水若寒快速離開,因為根本沒有人來,那只是她的脫身之計。

  待近藤忠治發現上當轉回頭時,兩人已離去,他立即施展輕功追了上去,一旁一直不敢妄動的雪子也連忙跟了上去。



  陸劍萍攙著水若寒有些吃力的跑著,重傷在身的水若寒此刻已無力再施展輕功,陸劍萍只得帶著他用跑的,沒多久即被近藤忠治和雪子追上,攔住他們的去路。

  見兩人追到,他們也只好停下腳步,水若寒尚未想到該怎麼辦,陸劍萍卻已心生一計,她放開水若寒並輕拍了拍他的手,挺身擋在他面前,水若寒見她胸有成竹樣,便不阻止她。

  陸劍萍走向前幾步,一面從衣服裡取出一個小竹筒,一面感嘆道:「唉∼!你們兩個啊∼!真的像跟屁蟲一樣…」她停了下來,邊拔開竹筒的蓋子邊繼續說道:「怎麼甩∼都甩不掉,這不能怪我啊!是你們自己找的!嘿!」輕叱了聲,握著竹筒的手朝兩人揮了一下。

  近藤忠治和雪子以為她向他們下毒,連忙原地向空中一跳並轉了一圈,以免中毒,還怕她偷襲的在落地之時擺好架勢準備接招,近藤忠治手中的武士刀還拔出了一半,沒想到陸劍萍什麼事也沒做,也沒向他們灑毒,兩人疑惑的看看自己的衣服四周,沒發現有異樣。

  「呵!你就別找了,小忠治已經鑽到你的衣服裡去了!」陸劍萍見他們一臉迷惑、東張西望的樣子,笑著好心告訴他們。

  她這一說,近藤忠治立即覺得身上不太對勁,他伸手往脖子衣領處左右抓了抓,責問道:「什麼東西在咬我?」。

  陸劍萍甩了甩手中的竹筒,一派輕鬆樣,笑著道:「這個∼,是我們盜墓派的法寶,叫做屍毒蟲,不過呢∼,我剛剛給牠起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近、藤、小、忠、治。」聽到這個名字,近藤忠治的臉色一變,瞪了陸劍萍一眼,陸劍萍不理他,晃著竹筒繼續說:「因為牠跟你一樣啊!忠心耿耿,又太死心眼。牠一旦認定了某個人的血肉呢…,就會生生世世寄生在他的身上…」聽到此,近藤忠治的臉色更是難看,眼睛牛眼般睜得老大,直盯著陸劍萍看,陸劍萍兀自為他仔細解說著:「而且子子孫孫呢,都只吸他的血,直到這個人爛光血肉,牠寧可餓死,也不會去咬別人…」她又拿起竹筒看了一眼,再對著近藤忠治感嘆道:「真的跟你很像啊!你們拜把子好了!」

  近藤忠治仍不停在用手抓著衣領內處,而且不好的感覺逐漸漫延,他又抓了抓手臂,雪子在一旁幫不上忙的看著,擔心道:「師父…」

  「喔!還有一點牠會跟你很像喔!」陸劍萍以揶揄的口氣,好心的再補充道:「就是牠很毒,這一下你可就美得冒泡了∼!」她開心的笑了笑。

  雪子見近藤忠治不停地在身上抓來抓去,看來似乎很癢,而且手上赫然已出現紛紅色帶點白色,大大小小不等的水泡樣的圓點,臉上也有小小的紅點,忍不住狐疑道:「這是什麼毒物?我怎麼沒見過?」她外號“毒蠍仙子”,用毒她是高手,卻沒來沒見過此種毒!

  近藤忠治厲聲道:「這個東西一定有解藥!」

  陸劍萍將手中竹筒一丟,還是那副開心的口氣,毫不隱瞞地笑道:「呵!沒錯!」她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搖了搖,「哪!」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解藥。

  「這解藥是真的嗎?」見她自動就拿出解藥,雪子有些懷疑地問道,況且要先確定是真的,才不會白忙一場。

  陸劍萍晃動著手中的瓷瓶,完全不以為意,學著市集上賣藥郎中的口氣道:「當然囉!如假包換!有事的話可以來找我啊!」

  一確定是真的解藥,雪子不由分說就要向前動手搶,她才剛跨出半步,陸劍萍連忙阻止道:「喂喂∼欸∼!別搶別搶!送給妳好了!」說著她居然真的把瓷瓶丟給雪子,那神情再自然不過,就像她剛剛在丟沒用的竹筒一樣,沒什麼好在意的。

  雪子伸手接住瓷瓶,疑惑陸劍萍這樣就交出解藥,拿不定主意的向近藤忠治請示道:「師父!」

  近藤忠治只瞄了一眼,轉向陸劍萍,一邊仍抓個不停一邊抬起一手指了指陸劍萍,不相信道:「這麼容易交出解藥,一定有詐!」她肯無條件交出解藥,又何必向他下毒?

  陸劍萍一臉佩服,點點頭道:「嗯∼沒錯!」微笑著給他們解答:「如果半個時辰內,你找不到乾淨的水源去洗個澡…」她一聳肩,故做惋惜道:「用我這個解藥也沒用啊!」

  聽完她的話,近藤忠治和雪子兩人沒再多說半句話,腳底一蹬,輕功一展,飛躍而去,一下子就消失在空中了。

  陸劍萍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不以為然又好笑道:「跑得還真快啊!」回頭走向水若寒輕聲道:「走吧!」攬起他的手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敵人走了,他們也得趕快離開。

  陸劍萍攙扶著水若寒半奔跑著,跑了一段路後,水若寒傷勢再次復發,勉強又跑了幾步,水若寒終於支持不住,身形往前一傾,腳一頓,半跪在地上。

  「哎…哎…哎∼!」陸劍萍一時拉不住他往前傾的身體,驚叫了幾聲,自己也跟著往前倒,她順著前傾之勢轉到他面前,一手仍扶著他,一手心疼的摸了摸他泛白的臉,關心道:「你怎麼樣了?」然後又急忙半彎腰要扶他起身,水若寒卻動也不動一下。

  水若寒輕皺眉頭,有些無力地、淡然地說道:「妳還是走吧!」他側轉頭看了她一眼,再說道:「我不想拖累妳!趁現在還來得及!」語氣凝重,卻帶著濃濃的關心和不捨。他已經害她死過一次了,他不能再連累她,她是打不過他師父的,而如今的他更沒有能力保護她,反而成為她的負擔!

  「唉……!」陸劍萍深深嘆了口氣,不但不走,本來半蹲的身體反而貼著他跪了下來,雙手抱著他,輕柔而又堅定的說道:「你…,你不走的話…」她將頭靠在水若寒肩上,「我也不會走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他,怎麼可以再放他走呢!說什麼拖累?她是貪生怕死的人嗎?何況他師父還想殺他呢?而他又重傷在身,她說什麼也不會丟下他不管的!

  她的額頭幾乎要頂到水若寒的臉頰,雙手緊緊地擁著他,以行動宣示她的決心和濃情!心愛的人兒如此情深義重,水若寒怎能不心動,他摟著她,他的眼中也盛滿柔情,垂眸看向她,他幾乎要沉醉了!可是腦海中有聲音告訴他不可以,他會害了她的!他的內心在激烈掙扎著,接受與拒絕不斷交戰,摟著陸劍萍手臂的手不禁微微顫動著,最後他下定了決心,不動聲色地放開在劍萍手臂上的左手,悄悄挪移至身後,取出他平常暗藏在靴內的匕首握在手中,緩緩移到前方,然後他一咬牙,迅速站起身,並同時推開陸劍萍,順勢再一旋身轉頭,並將手中短劍往鬢邊一揮,鋒利的劍瞬間削下他耳後的一撮頭髮。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陸劍萍猝不及防,被水若寒推得往旁邊轉了一圈才穩住身形,兩人已隔了好幾步遠,回神看去時只見水若寒已削下自己的頭髮,她略為驚愣的凝眸看著他。

  水若寒平舉右手,幾絡髮絲輕輕飄落在他張開的手掌中,他慢慢地,似極困難地,將手指一點點一點點地彎曲,往內合起,合起後他緊緊握住那幾絡青絲,略顯激動的握得既緊又微微顫抖著,看著手沉默了一會兒,水若寒語氣冷然而堅定地說:「我不能再連累妳,…就此斷髮絕義,緣盡情滅!」他盡量讓自己顯得無情,卻難掩臉上的落寞、眼中的感傷和無奈,語氣更不夠冷峻,好不容易把話說完,他略張開握緊的手,手掌微傾斜,髮絲順勢飛離他的手,飄飄然輕落於地,正式離開他的身體,再無牽扯,象徵著他所說的話──“緣盡情滅”,他倆從此沒有關係!水若寒一直是側面對著陸劍萍的,看著手中的髮絲落地後,他又深深地、不捨地,微微往劍萍的方向瞄了一眼,但是沒有讓她看見,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離開。

  水若寒決定要徹底切斷和陸劍萍的關係,所以他要和她就此恩斷義絕,不再回頭,狠心離去,心中卻是愁腸百結。時間已近黃昏,陽光斜斜地照射下,水若寒的背影看來更是孤寂、蒼涼、悲愴和蕭瑟,帶著藏不住的憂鬱、愁悶、傷感和無奈,伴著四周枯黃的蘆葦和凋零無葉的枯木,他俊逸的身形此刻卻顯得單薄又無助,透著一股愴然蕭索感,悽、茫、愁、鬱又孤獨!天色似乎一下子變得更加昏黃了,連四周空氣都令人感覺因他而變得戚鬱迷離,愁雲滿天,落日更是暗淡無光!

  陸劍萍靜靜地看著他的髮絲從他的手中飄滑落地,靜靜地看著水若寒離去的背影,她為他說要和她斷髮絕義,從此緣盡情滅,這麼絕情的話傷心而又震驚,眼神閃過一絲心痛,但她立即從他的身影及話語中明白他是為了不想連累她,他一開口就這麼說了,這個理由她本來就不能接受,更別提他的背影所透露出的淒風苦雨,她瞭解他的苦衷,她知道他有著自卑感,她知道他其實是為了她,所以才背著自己的心意說出了這些話,他又想逃避了!略微思考過後,她決定不再任他這樣下去,她對著他的背影,語氣平和中帶瞭解和關懷地說道:「你就不要再逃了,…你逃得過別人,也逃不了自己的真心!」短短幾句話卻是一針見血,水若寒已走了七八步遠,一聽到她的話就停下了腳步,陸劍萍的話一字一句都刺在他脆弱的心上,刺得很深很深,使他無法再邁步往前走,陸劍萍見他不再走了,又柔聲勸慰道:「你就接受你自己吧!」她知道他心裡是很重視他們的這段情的,她不讓他再繼續逃避下去,她要幫他勇敢面對自己的心,面對自己的感情,也讓她和他一起面對他們未來的路。

  水若寒怔在那兒,神情有些茫然,眼神愁鬱,語氣平靜卻難掩哀慟道:「我真的親手害死我爹,……,我從他手上救回我義父,……,然後看著他…殺了我爹…!」他的語氣中有著悔恨、痛心和自責,這幾句話說得很慢,因為這對他來說是何其殘忍的事實!情緒一被挑動便無法控制,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自己就是害死我爹的兇手……,我要怎麼活下去面對這個世界?面對我自己?」語音已略帶哽咽。

  陸劍萍原本以為他只是因為不想和她為敵,不想因為身上的傷而拖累她,所以不敢面對這段情,所以要斬斷這段情,沒想到他說的卻是另一件事,她微愣了愣,聰慧的她立即想到原因,驚喜問道:「你恢復記憶啦?」

  水若寒可一點也不為恢復記憶而高興,他忽地雙腿一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皺著眉、鬱著眼、悶著臉,從懷裡緩緩取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塊碧綠色的玉璜,他一直帶在身邊,很珍惜的帶著。後來知道這是林家和陸家締結婚約的信物,他因此被誤認是林小龍。而今,他全想起來了,他是真的林小龍沒錯,可是,這玉璜卻不是他爹交給他的,而是他第一次出任務時,他的義父曹佑祥從林吉利身上取下來交給他的。從此玉璜變成他的幸運物,保佑他每次都能平安順利的完成任務。當時他不知道那是他爹,林吉利也不認得他,人雖然不是他殺的,他卻是幫兇,他害死了自己的爹爹,他親手害死了他,他親眼看著他在他面前死去!水若寒看著手中的玉璜,想著他爹,想著他所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手不自覺輕輕顫抖著,心揪得死緊,肝腸寸斷,忍不住慟心地啜泣著,眼淚滴在玉璜上,猶如一塊熱鐵烙在他的心上一般,燙得他的心好痛好痛!那是一種蝕心的痛!他閉上眼,傷心激動的無法自抑,身體因而微微顫動著。

  看著水若寒心痛自責的樣子,陸劍萍心裡很是難過和心疼,她走向他,跪下來,從後面環抱住他,頭倚著他的肩,語氣柔婉,愛憐地勸道:「不要再想過去了……,也不要想未來…!」造化弄人,錯已鑄成,沒有人能挽回,亦無法補救,更不是他的錯!他痛不欲生,她只能陪著他,給他溫情,為他開釋,知道他非常在意,亦不可能忘掉此事,她只好要他別再想了,什麼都別想!往事不堪回首,只是徒增傷悲!

  水若寒一手拿著玉璜,一手握住陸劍萍抱著他的手,微側過頭看著她的臉,有她溫暖的擁抱,有她貼心的關懷,有她深濃的真愛,他感覺好多了,至少他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他還有劍萍,這就夠了!他眼中的愁鬱淡了一些些,並浮上一絲感激和安慰。

  他們兩人就這樣抱著,沒有人再多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抱著,用心在交流。落日餘暉下,空曠的郊野上,四周的蘆葦及枯木顯得萬物蕭索,有種淒涼的感覺,他們的心卻是愈來愈溫馨火熱的。





  絲一般的往事隨風將我心頭繞
  把你的笑吹到心上再輕輕放掉
  落在記憶的網隨著風飄
  網著一顆心  無力掙扎
  無力脫逃

  我的心是座孤獨的牢
  緊緊護住我的心跳
  最後的堅持和僅存的驕傲
  說什麼也不能放掉

  我的心是座孤獨的牢
  不要安慰不要擁抱
  離開我的肩  讓我獨自尋找
  在沒有你的地方落腳

   ∼  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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