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帶 妳 走》



取自【蕭十一郎】第21集
作者:小純
2002/12/03



  夜很快降臨,連家堡已點起了燈。在堡內長廊裡,東來和姥姥正一前一後往門口走去。

  姥姥跟在東來後面問道:「東來,那響螺真是說姑爺回來了?」

  東來些微無奈道:「哎呀我說姥姥,您要問幾次啊?」

  姥姥不理他,又著急地問了另一個問題:「唉!那…那璧君呢?璧君回來了沒有啊?」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東來顯得有些不耐了,對姥姥嘟嚷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一轉頭,見到連城璧抱著沈璧君走了進來,抬手一指,邊說道:「欸…少夫人回來了!」說著忙迎了上去,姥姥順著東來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了連城璧,也連忙跟了過去。

  連城璧抱著不醒人事的沈璧君走了進來,後面跟著賈信,見姥姥和東來過來,暫時停下腳步。

  「嗄!璧君…!璧君…她怎麼了她?」徐姥姥見連城璧雙手抱著昏迷的沈璧君,驚訝又關心的問道,一面想上前看個清楚。

  連城璧看了懷中的沈璧君一眼,淡淡的回她一句:「沒事!」轉頭吩咐道:「東來,去打盆水來!」便不再多說,大步往房間走去。

  東來忙應道:「喔!是!」轉身去準備,姥姥和賈信則跟著連城璧往裡邊走去。



  房間裡,連城璧將沈璧君輕輕放在床上,隨即在床沿坐下,低頭看著她。

  「璧君…」姥姥叫了一聲,見璧君沒任何反應,轉向連城璧抱怨道:「唉呀∼這人都叫不醒,你還說沒事呢!」又轉向沈璧君喚道:「璧君哪…」動也沒動一下,只好又轉向連城璧說道:「我說姑爺,你跟我說實話,她到底怎麼了?啊…?」見連城璧一句話也不說,又著急道:「你說實話呀?」

  連城璧終於抬眼看向姥姥,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道:「太君馬上就到,妳問她去吧!」然後又喚道:「賈信!」

  賈信馬上應道:「在!」

  「去把客房整理好,代我招呼太君!」連城璧向賈信吩咐道,轉頭又望向床上的沈璧君。

  「是!」賈信領命而去。

  賈信出去後,東來端水進來,自然而然端給姥姥,姥姥也伸手接過來,連城璧卻忽然說了聲:「給我!」不由分說接過已在姥姥手上的水盆。

  看著連城璧的動作,姥姥心裡滿是不解,還是盡責地說道:「我說姑爺啊…還是我來照顧她吧!啊?」說著要拿盆中的布巾。

  「不用了,都去吧!」連城璧拒絕道,堅持自己來。

  姥姥還想說話,東來識相地拉著她的袖子要往外拖,邊說道:「走吧!」

  「哎呀!」,姥姥甩開他的手,回頭又想說話。

  「賈信!」連城璧不讓姥姥再說話,也不想她老待在這兒,提高語氣要外頭的賈信進來。

  東來明白連城璧已有些不悅了,向姥姥勸道:「走走走…走吧!」又要拉她走,姥姥看看沈璧君,拉拉衣襟,無奈的跟著東來退了出去。

  姥姥出去後,賈信再次提醒她老太君即將來到的事,想到老太君更需要人照顧,姥姥忙和東來一同去準備侍候老太君的事,暫時忘了沈璧君的事。賈信則持劍守在房門口。

  將眾人都遣出去後,房間內,連城璧拿著擰乾的布巾輕輕擦著沈璧君的臉,然後他將布巾放回臉盆中,看著昏睡中的沈璧君,終於又回到他手中的沈璧君,他忍不住露出小人得意般的笑,自傲道:「璧君!」他微微搖了搖頭,接下去說道:「我不會讓妳死的!…妳不能就這樣丟下我…」他笑得有點詭異又帶邪氣,為自己的好計策,為沈璧君重回他的懷抱,為她將真正成為他的人!雖然當日沈璧君點了他的穴道,不怕死的丟下他離去,可是過了十天,她還是在最後時限之前回到了他手中,雖然不是她自願回來的,但沒關係!他很高興沈璧君終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不會讓她死的,他原就不是要她死的。只要他和她圓了房,有了夫妻之實,她就再不能離開他了,她終究是屬於他的!蕭十一郎還是搶不走她的!連城璧得意又自負的挑挑眉,嘴角掛著笑又逕自說道:「妳不能這樣對我,妳不能……璧君…」看著沈璧君美麗的容顏,他笑得更高興也更邪了。

  連城璧準備要為沈璧君寬衣,他先掀開她衣前垂下的兩條長絲巾,手有些不克自制的顫抖起來,他伸手慢慢抓向她衣襟上裝飾的一朵白花,正欲拉起,「嗯∼」沈璧君卻在此時皺了皺眉,微動了動頭,呻吟了一聲,連城璧一怔,縮回了手。

  連城璧有些顧忌沈璧君醒來,他看著她,她還是昏睡樣,遲疑了一下,他再次伸出手抓向她的雙肩,這次他加快了速度,偏偏在他剛碰到她時,她突然又有了反應。

  昏睡中的沈璧君在這時突然側轉過身,還差一點撞到一旁的水盆,驚得連城璧只好收手移開水盆,以免讓她給打翻了!

  看了看沈璧君猶自昏睡的臉,連城璧端著水盆坐在床沿,忽地頹然癱靠在床柱,臉上神情若有所思。他覺得悵然、覺得懊惱,覺得自己像個卑鄙小人,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般,還覺得自己有點可悲!他們是夫妻,做這種事本來再自然不過,只因他懷疑璧君和蕭十一郎有染,放棄了他們美麗的新婚之夜,而後又幾經波折,璧君離他愈來愈遠,棄他而選擇了蕭十一郎,逼得他對她下了蝕心草毒。他們是夫妻啊!今天他居然得用這種方法,得這般偷偷摸摸的行夫妻之禮,還擔心璧君會醒來,這算什麼?虧他還是堂堂的連少堡主!連城璧頹喪的閉上眼,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蕭十一郎拉著白楊一路急奔連家堡,平常他敬白楊是前輩,斷不會像這樣稍嫌粗魯的拉著他就跑,只是如今他心繫沈璧君的安危,救人如救火,顧不了那麼多了,步伐也難免快了些。

  蕭十一郎拖著白楊跨過堡外牌樓的門檻,「哎呀∼!哎∼你這…這…!哎∼!」白楊被拉得急,險些跟不上,一邊哎哎叫,一邊也跨過門檻。到了連家堡大門前,蕭十一郎終於停下腳步,白楊一路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沒辦法,這時見蕭十一郎停下,他用力想甩開他的手,蕭十一郎也不再堅持,放開了他的手。

  蕭十一郎以逼人的目光直視白楊,客氣中略帶威脅道:「前輩!連家堡都到了,您到底說是不說?」他一路上好說歹說,旁敲側擊,奈何這次白楊的嘴倒緊得很,無論如何不肯說,而且警覺性也高,他想套他也套不出來,眼看連家堡已到了,他最後一次問道。

  白楊躲開他的眼睛,繼續裝傻道:「說什麼說呀?不就是解毒救人嗎?有什麼好說的?」這小子耐性真夠,還不死心,同樣的話要他說幾遍嘛?

  蕭十一郎怎可能相信他這種青菜蘿蔔都一樣的解釋,他微瞇眼以懷疑的眼神,一臉不相信的盯著白楊看,用話套不出來,改為攻心,不信他不露出馬腳。

  見他不信,白楊一擺手無奈道:「哎∼呀!蕭公子!您說少主還會害少夫人不成?」看蕭十一郎毫不放鬆,白楊只想快打發他走,他知道蕭十一郎的聰明,心裡還真怕自己被纏久了會不小心說露了嘴。

  蕭十一郎沒回答,仍是狐疑地盯著他瞧,一面在心中想著他的話,分明是其中有鬼。

  白楊又急急勸道:「哎!你就放心交給他就是了,回去好好歇一晚上,這幾天你也夠忙夠累的了!是不是?呃…」他本來說得很順,還搖頭晃腦的,可是正面一接觸到蕭十一郎晶亮凌厲又充滿懷疑的眼神,一下住了口,心虛的低下頭,閃避他的眼神,嘴裡嗯嗯呃呃的咕噥幾聲,再說不出話。

  蕭十一郎繞從白楊前面邊走邊審視著他,見他一臉心虛的不自然樣,再看他眼神游移不定根本不敢看他,還有閃爍其詞的話,更確定了心中的疑問,他停在白楊後面冷然道:「既然前輩不肯坦白相告…」頓了一下,「晚輩只好親自去看看了!」說著已大步朝大門口走去。

  白楊一愣,回身喊道:「喂喂喂!…」見蕭十一郎不理他,又急改口對護衛道:「快攔住他啊!」

  白楊這一喊,門口兩旁的十多名護衛立即高舉手中的刀,「呀∼∼∼」一起大喊,一起向蕭十一郎揮砍而來。

  蕭十一郎是何許人也?這幾人豈能攔得住他?雖然心裡急於見璧君,但他仍是沈穩如常,因為慌亂只會壞事,而他也不想再多生是非。只見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揮,第一個人的刀尚未砍下,已讓他揮手推向後跌去,蕭十一郎順這一推旋身避過側邊另一人的攻擊,右手一抬便抓住第三個人握刀的手,並立即向下扭轉,那人被他抓得連身體也跟著斜轉了一圈,蕭十一郎順勢將他往左甩了出去,自己也向右轉了一圈,又避過一把刀,手往上一格,擋住第五個人揮下的刀,閃電般一收一劈,那人哎叫著往旁倒去,這同時第六個人的刀已從左邊揮來,蕭十一郎左手撥開拿刀的手,右腳一抬,人即被他踢開,腳才剛縮回又迅速向前一踢,踹開朝他攻擊的第七個人,感覺到旁邊又有刀過來,他又一個轉身,再避開一刀,才轉過身,更要命的一刀從右邊直刺了過來,蕭十一郎脖子一縮,下巴微向後仰,有驚無險的又避開了!

  原本蕭十一郎是一面向前走一面和護衛們打鬥的,但這樣下去總是要花點時間,他不想傷人,但也不想和他們多糾纏,所以在避過第八個人的刀的同時,他順著後仰之勢一個下腰,同時連著一個轉身,動作一氣呵成且快速無比,在那個護衛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一轉過身來馬上抬腿朝那人的膝蓋後方一個勾踢,對方立即身形不穩的跪倒,在其他人尚不及近身之時,蕭十一郎足尖往跪倒的人肩頭一踏,借勢向上一躍,空中再一個翻轉,輕鬆地避過了離門口最近的四個護衛的刀,瀟灑落地於門口石階上。

  蕭十一郎轉身抱拳一揖道:「得罪了!」便往堡內急步而去。

  才不過轉瞬之間,蕭十一郎已和多名護衛交手並將他們盡數擊退,消失於門內。十多人聯手非但攔不住他,連多耽擱他個一時半刻都沒有,急得白楊連忙追了上去。



  房間裡,望著沈璧君,連城璧終於下定了決心,拉起璧君,為她脫下外衣。他才剛將外衣卸下她的肩頭,沈璧君卻在此時醒來了。

  一直昏睡的沈璧君眉頭一皺,呻吟一聲,幽幽醒轉,隨即臉色一變,驚叫道:「啊∼!你幹嘛?」她看到了眼前的連城璧,看到自己的衣服被褪下,她一下被嚇醒了,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

  連城璧忽視她的驚訝,理所當然道:「為妳解毒啊!」

  沈璧君一邊扭動雙手想掙脫連城璧抓著她臂膀的手,一邊帶點請求道:「不要…不要啊……!」見掙脫不開,她又用手搥打他,希望他鬆手。

  連城璧看著她,強調道:「我不會讓妳死的!」

  沈璧君忽然又慌又怒地叫道:「連城璧!你別讓我恨你一輩子啊!」說著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身體同時往後挪縮,拉回褪下的外衣,緊抓著衣襟,戒備的、帶怒意的盯著他。

  連城璧看著她,感傷道:「我知道妳會怨我,我知道妳會恨我…」語氣轉為堅持道:「可是不管怎麼樣,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妳死去!」說著並向沈璧君靠近。

  見他靠近,沈璧君害怕的呢喃道:「不要……」一面想再往後退,可是身後已是牆壁,她退無可退,只能往旁邊挪移。

  連城璧慢慢逼近她,堅決道:「我要妳好好活在我身邊,好好活在連家堡!」說完他便伸手要拉沈璧君。

  連城璧一手才剛碰到她,沈璧君即脫口慌叫道:「別碰我…別碰我……」一面伸手要推他,連城璧立刻兩手一起抓住她,她用力掙扎扭動,可是連城璧抓得緊,她根本掙脫不開。



  房門外,賈信一直盡責的在外邊守著,忽見有人往這邊急速行來,他戒備的向前跨出一步。

  來人正是蕭十一郎。蕭十一郎擺脫掉大門口的護衛,迅速來到房間外的庭院,他剛一跨入院裡,四周通道裡便湧現另一批護衛,人人拿著刀,滿懷敵意的看著他,一下子他便被包圍了,約有四五十人團團圍住他。

  蕭十一郎靜靜地站定,緩緩抬頭,用他明亮犀利的眼,冷峻的凝視眾人,眼神若寒冰又似利劍,令人不寒而慄。接觸到他的眼神,眾人都感覺冷了一下,有些害怕,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但又不能臨陣退縮,只好不斷舞動手中的刀,舞得呼呼作響,藉以壯膽,一邊防備的緊盯著他。

  幸好連家堡人多勢眾,仗著人多,這些護衛還不至於讓蕭十一郎嚇退,不過也沒人敢輕舉妄動就是了。

  就算他們有幾百人蕭十一郎也不在乎,他一定要闖進去,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所以他只稍一停頓,便無所懼地大步往前衝去。

  蕭十一郎一動,在他前面離他最近的幾名護衛便揮刀向他砍來,其他人也一起動了起來,眾人如潮水般一波波由四面向他撲來,一把把利刃不留情的往他砍來。蕭十一郎手中沒有武器,但他可不是省油的燈,只見他赤手空拳、身形展動,手揮、劈、撥、托、撻,腳踢、掃、踹、挑、蹭,身旋、轉、彎、躍、翻,沒有人可以傷得了他。



  房間裡,「不要啊……連城璧,不要…」沈璧君仍在拚命掙扎著,一面乞求道,她幾次或掙脫或推開連城璧的手,但立即又被捉住,始終離不了他雙手的勢力範圍,她毅然說道:「我寧願死…你放開我……」她寧死不屈。

  連城璧不肯鬆手也不肯退讓,只是再次急急地強調道:「我是救妳的!」

  「不要…!」沈璧君不理他的話,邊不斷推拒邊向外引頸嘶喊道:「十一郎……」知道自己的力量拚不過連城璧,唯今之計,她只能寄望蕭十一郎的出現了!



  庭院裡,蕭十一郎仍和眾人纏打著,在包圍的人群裡,他靈敏迅捷如一頭勇猛的黑豹,穿梭在人影刀光裡。蕭十一郎以寡敵眾,初時他並不想傷人,出手時只求能避過攻擊或將來人擊退以進入裡面,是以下手不重,但護衛們的人海戰術絲毫不停歇,這樣下去只會浪費時間,而璧君此刻還不知情形如何?想到璧君可能面臨的處境,蕭十一郎的動作雖仍有條不紊,但已是愈打愈急,愈急愈怒,為求速戰速決,不得已加重了力道,出手不再留情,轉眼間已有多人被他打中、踢中,痛得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總算人不再接二連三撲上來,眨眼間,護衛已倒了八九成,地上都是哎痛而爬不起來的人。

  蕭十一郎擒住迎面而來一個護衛拿刀的手,往旁一拽,將他摔開,前面已無人擋路,他大步正要往前走,白楊在這時追了上來,一把扯住他的肩胛,急叱道:「你想要她死嗎?」

  蕭十一郎不加思索,立即回頭忿然喊道:「不想──!」眼眶微泛紅,語音竟已有些哽咽!



  房間內,沈璧君和連城璧仍在糾纏著。

  「不要!十一郎……」沈璧君雙臂被牢牢抓住,她一面掙扎搥打連城璧一面慌亂地叫喊。

  「我不會讓妳死的!」連城璧堅定的重覆道,身體慢慢往下朝沈璧君身上壓去。

  「我寧願死…」沈璧君也重覆說她的決心,邊抵抗他下壓的力量邊朝外面吶喊:「十一郎────!」這一聲叫得既大聲又淒厲,悲傷、絕望又無助!



  在外面的蕭十一郎聽到了沈壁君對他的這一聲求救,臉色一變,心一緊,馬上甩開白楊,朝房門衝去。

  賈信立刻擋在門前喝道:「站住!」舉起手中帶鞘的劍擋住他的去勢,不讓蕭十一郎再進一步。

  蕭十一郎哪是賈信能擋得下的,他更是不受人恫嚇的,何況是在這種時候!他連稍頓一下都沒有,閃電般出手,怒極的按住賈信的劍往右上方轉扯了半圈,欲將他拽到一旁,賈信怔了一下,立即努力穩住身形,蕭十一郎的反應比他快,變招更是神速,惡狠狠的以劍反撞向賈信,再一揚手,變化之快、力道之大,皆非賈信能抵禦,剎那間他的劍已連劍帶鞘被蕭十一郎奪了去,人也因蕭十一郎奪劍那一揚手,承受不了他的力道而向反方向倒去,正好撞開緊閉的房間外牆的門,向內昏跌在地。

  蕭十一郎隨手丟掉手中的劍,大踏步往門內走去,這時背後傳來沈老太君著急的聲音:「蕭十一郎…,你想做什麼?」蕭十一郎一怔,停下腳步。

  經過一番和護衛的纏鬥,時間不長,但已驚動了老太君,老太君由綠柳背著,由靈鷲護著,急急趕來,正好在此時出現,老太君見沒人攔得住蕭十一郎,急忙出聲阻止他再繼續闖進去。

  「只有這樣才能救她啊!」見蕭十一郎默然不語,老太君動之以情道。

  蕭十一郎朝門裡看了一眼,臉上神情極其壓抑,臉頰微微抽動了幾下,一會兒才說話,聲音猶如自喉嚨深處擠壓出來般哽道:「連城璧不該這樣對她!」語音中有對沈璧君的憐惜和對連城璧的忿怒,他的眼眶更紅了!寬闊的胸膛因內心澎派的情緒而不斷起伏著!

  老太君有些哀慟地向他說:「他們是夫妻!」

  蕭十一郎又一怔,眼神隨即一黯,老太君說的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他的喉頭動了動,終是無話可說!

  見他無語,老太君眼眶亦一紅,祈求道:「他們是夫妻呀!你就成全他們吧?」她看得出來蕭十一郎對璧君是真心的好,可是璧君畢竟已是連家媳婦,而唯今之計,也只有這個辦法能救璧君。

  蕭十一郎沒有回答老太君的話,只是靜靜地轉過頭,抬眸再一次看向門裡面,眼神鬱悒憂傷,黑眸顯得更是深濃如黑夜裡深不見底的潭水!



  房間內的兩人還在僵持不下。

  沈璧君抵死不從的決心絲毫未變,不斷堅決而帶泣音的重覆說著:「我寧願死…我寧願死……」她始終秉持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信念,不懼一死。

  連城璧放柔聲音,對她堅持道:「我不會讓妳死的…我不會讓妳死的!」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她死,他要她好好活在他身邊。

  「城璧…,我求求你…」沈璧君忽然用哀求的口氣對連城璧說道,她誠摯的看著他,眼裡含淚,但她堅持不讓自己在他面前掉淚,只是柔弱的苦苦哀求道:「你別這樣對我…好不好?」

  連城璧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呆望著沈璧君……。



  外面,老太君還在努力勸蕭十一郎放棄,她帶著祈求的語氣向他勸道:「只要有了夫妻之實,璧君就會認命的!城璧會好好待她的,他們能成為一對好夫妻!只要你願意放手…」她加重語氣重覆道:「只要你願意放手…!」

  蕭十一郎緩緩收回目光,垂下眼眸,沉默了一會兒,眼神有些落寞,神情痛苦而壓抑,因此刻他的內心波濤洶湧,而他正在極力撫平風浪,以致於使得他的頭和上半身都在很輕微的搖動著,臉上的肌肉也在隱隱抽動著,唯有胸膛的起伏較明顯強烈。

  蕭十一郎一面壓下各種上湧的情緒,一面在心裡反覆思考著璧君、四娘和老太君的話。他在玩偶山莊內為了顧全璧君的命,所以答應了老太君,一定讓連城璧救她,所以稍早在林子裡,他讓連城璧帶走她,可是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他是要如何救她,而今他知道了!璧君自然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一開始就要他答應她無論如何絕不能把她送回連城璧手中,他也答應了她。剛才四娘提醒了他,這樣解毒的方法是璧君願意接受的嗎?是她願意面對的嗎?在她心裡,她是選擇痛苦的活,還是快樂的死?拿四娘的話來對照璧君的話,將心比心,他現在完全能體會及瞭解璧君的心意和想法,他先答應了璧君,他愛她,他絕不能讓她失望,他絕不讓她痛苦!璧君既然選擇了快樂的死,他又怎麼可以將她推入痛苦的深淵中呢?

  蕭十一郎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決定,睜大眼,哽著聲,聲中含淚,毫不退讓但仍不忘尊敬,有些沉重地對老太君說道:「屈辱成就的夫妻關係,您認為是她想要的嗎?」他不和老太君爭論,卻一針見血的反問老太君璧君的想法,畢竟她也是知道璧君一直不肯讓連城璧如此救她的。

  老太君沒想到蕭十一郎會這麼反問她,驚愣了一下,隨即眼神暗了暗,說不出話,她自己的孫女,她還是有些瞭解她的。在她旁邊的白楊、綠柳和靈鷲,聽到蕭十一郎的這句話,一時也都似有同感的一起垂下了眼。

  蕭十一郎只停頓了一下,聲音又傳了出來,仍是一樣不卑不坑而沉重的語氣:「依壁君的個性…,您認為毒解了…」他看了老太君一眼後,稍稍提高了語氣說道:「她就會願意活下去嗎?…」他深吸了口氣才艱難地接下去道:「也許她會死得遲一些……,卻死得更難堪!」他痛心的閉上眼,垂下頭,心疼的緊,臉也揪緊了一下,旋又睜開眼,再次向門內望了一眼,轉回頭,紅著眼,既心痛、無奈而又堅定地說道:「如果一樣活不下去……」他又一次看向老太君,眼裡已含淚,聲音哽塞欲哭,難過、憐惜、感傷、瞭解、深情、誠摯而又堅決慎重地說道:「晚輩至少希望她走得…沒有遺憾,沒有怨恨…」眼光又望向門裡面,毅然決然道:「至少讓她帶著最後的一點尊嚴走!」該說的都說了,當說完最後一個字時,蕭十一郎即轉身朝房間大步走去。

  老太君默默聽蕭十一郎說著,心中很是震驚和感動,從蕭十一郎的神情、語氣和話語中,任何人都可以很容易就感受到他對沈璧君全心的愛和入心的瞭解,還有絕對的尊重,所以不只是老太君,其他人也一樣都怔住了,待蕭十一郎轉身時才回過神來。

  「哎…呃…」老太君輕輕喚了一聲,想留住蕭十一郎,可是又一時語塞,想不出該說什麼話好。

  「呃…呃…呃…」白楊本來也想出聲喊住蕭十一郎,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支支唔唔的,他匆匆看了老太君一眼,便追了進去。



  房間裡,連城璧捉著沈璧君的一隻手臂,輕輕地、感傷地、希求地對她說:「不要離開我,好嗎?」這時的他看起來和平時強悍嚴肅的他完全不同,讓人感覺他竟也有脆弱的一面!

  沈璧君只是有些愣愣的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話,頭卻輕輕地不停搖著,一手緊抓著衣襟,她的動作已無聲的說出了她的回答。

  連城璧怔怔的看著她,這時傳來開門聲,蕭十一郎已闖了進來,他走近一伸手,一把便將連城璧從床上拖起,往旁邊推去。

  「少主!」白楊正巧趕上,忙扶住連城璧。

  蕭十一郎將連城璧推開同時已坐上床沿,輕柔地扶著沈璧君,深情而愧疚的看著她。沈璧君眼睛一亮,一下直了身,她本已幾乎要絕望了,幸好蕭十一郎還是趕來了,她一時高興的說不出話,似是還無法接受這突來的變化。

  蕭十一郎恍如隔世重逢般,輕輕地叫了聲:「璧君…」這一叫,沈璧君立即激動的撲向蕭十一郎,手環著他的脖子抱住他,頭靠在他的肩上,眼淚在這一刻終於決堤而出,她一直忍著,告訴自己不要在連城璧面前流淚,直到見到蕭十一郎,聽到他的聲音,抱著他的人,確定真的是他,她再也控制不了,緊繃的情緒也終於獲得解脫!

  蕭十一郎也馬上緊緊地抱住她,責怪自己先前太過魯莽、太不智了,害璧君受折磨、受委屈了!他心疼又悔不當初的說:「我對不起妳……」心痛的閉上眼,早已積聚在眼中的淚水立即滑了出來。沈璧君沒有說話,只是伏在他的肩上欣喜而小聲的啜泣著。

  蕭十一郎半睜著已被淚水濡濕的眼,瞭解而疼惜的說:「我帶妳走!」肩上的沈璧君已哭成了淚人兒,她激動的說不出話,但立即點點頭,嘴裡高興而肯定的應了聲:「嗯…」

  蕭十一郎深吸一口氣,哭著重覆道:「我帶妳走……」語音有些顫抖,說著並將沈璧君更為摟緊了些,臉上神情有著心痛、疼惜、愛憐、無奈和感傷!他無法救她,但至少在她死前,他會陪著她,讓她死得無怨無悔,沒有遺憾!他尊重她的選擇,無論生或死,只要她能快樂就夠了!

  事不宜遲,蕭十一郎收起淚水,放開沈璧君,小心呵護著她下床,他自己先挪身下了床,一手仍牽著她的手,稍站到一旁等她穿鞋。

  當沈璧君穿好鞋站起身時,連城璧突然衝了過來,一手揮開蕭十一郎牽著沈璧君的手,一手抓住沈璧君的手,先對蕭十一郎大喝道:「你不能帶她走!」再轉頭心急而沉痛的說道:「璧君!妳會死的…」

  連城璧太過激動之下用力大了些,沈璧君被他推得跌坐回床沿,她看著他,帶著剛哭過的鼻音,淡淡而無所懼地道:「我知道…」接著轉頭看向蕭十一郎,柔柔卻堅定地說道:「我們走…」

  蕭十一郎立刻拉開連城璧的手,旋身站在沈璧君左側,以防連城璧再靠近,輕輕說了句:「走…」手溫柔的扶著她,兩人依偎著往門口走去。

  「璧君…!」連城璧看著兩人的背影猶不放棄的叫道,不敢相信沈璧君到了最後這個時候,還是固執的不讓他救她,寧願一死。人人都怕死,人人都想盡辦法要活命,她偏不這麼想,而蕭十一郎居然也由著她這麼尋死!

  連城璧還想上前追,卻被白楊拉住,「少主!」白楊想勸他算了,話還沒出口,連城璧已用力推開他,嘴裡斥了一聲:「你躲開!」便欲追上去。

  「少主,你…」白楊被他推倒在床邊,才喊了一聲,此時連城璧本已走到門口的身體忽然站住,回頭向他看來,因為他走了兩步之後忽然想起,在剛才推白楊時,他撇見他的衣領內有樣東西,所以他回頭向白楊仔細看去。

  「少主…」白楊見連城璧盯著他的胸口瞧,還沒反應過來他在看什麼,只是吶吶的叫了聲,忘了自己先前藏了個東西在裡面。

  連城璧喃喃的說了三個字:「蝕心草…!」眼睛忽然一亮,似是想到了什麼,一面已走向白楊。

  連城璧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給我…!」伸手就要拿,白楊忙擋著不給他,「少主…你…你…」白楊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情況不妙,急急的想掩蓋,可是連城璧志在必得,他一邊威嚇:「給我…!給我!」一邊粗魯的搶,幾次拉扯,還是讓他給搶到了!

  「蝕心草…」連城璧拿著蝕心草怪異的邊笑邊喃喃唸了一遍,忽然拔起葉子就往嘴裡塞。

  白楊見狀,連忙阻止:「少主!千萬不可呀!」他知道連城璧此舉的用意,所以急急要阻止。

  連城璧卻是充耳不聞,不停的將蝕心草葉往口裡放,白楊勸也勸不停,拉也拉不住,基於主僕關係,他也不能對他有太過不敬或逾矩的行為,只能採取較溫和一些的舉動,可真急死他了!



  蕭十一郎攙扶著沈璧君要離開,他們轉出臥房的門來到外面的小廳,才剛又走了兩三步,「啊…!」沈璧君忽然摀著心口低呼了一聲,眉頭皺了一下,身體也向前頓了一下。

  「璧君!…」蕭十一郎立即停下腳步並將她摟緊,關心又心疼的喚道,眉不皺而憂。

  沈璧君緊握了一下蕭十一郎牽著她的手,然後輕輕垂下了那隻手,同時側頭看了他一眼,抬起了她的右手,蕭十一郎似心有靈犀般,他的右手仍摟著她的臂膀,左手則迅速靠在沈璧君的右手掌下面,輕輕地貼著。沈璧君在他的手中慢慢攤開自己的手,紅紅的一條血脈已經延伸到了指尖,那已經是盡頭了,這也表示,沈璧君的時間已到,她就要死了!這一看令蕭十一郎早已揪緊的心更是往內緊縮,他於心不忍的閉了閉眼睛。

  沈璧君抬頭看向蕭十一郎,她一點也不驚慌,淡淡、柔柔、甜甜而微帶些許歎息道:「時候到了……」

  蕭十一郎難過的輕點了點頭,閉上眼,說不出話,只是將沈璧君的手更握緊了一些。

  沈璧君用沒被握住的手輕輕扯住蕭十一郎胸前的皮帶,蕭十一郎立即睜眼凝視著她。沈璧君倚在蕭十一郎懷裡,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對著他笑,笑的很柔、很甜、很安祥、很滿足、很深情,甚至還很高興!是的!在這一刻,她是高興的!因為有蕭十一郎陪在她身邊,能在他的懷裡,帶著他的愛離去,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對著最愛的蕭十一郎給他最後的一抹笑,她笑得無恨、無悔、無怨、無尤,只有歡喜、愉悅、怡然和安心,沒有痛苦、沒有埋怨、沒有遺憾,不!遺憾還是有的,對蕭十一郎!她遺憾這輩子就到這裡,無法再陪他一起走了,他們不能再一起清晨觀日出,黃昏送日落,夜半聊心語!這是她惟一的遺憾,但她把遺憾深埋在心中,希望蕭十一郎能好好活著,今生無緣相守,也只能祈求來生再續這段情了!帶著欣慰與寧定的心,再深深看了蕭十一郎一眼,沈璧君終於闔上了眼。已經夠了!她不求別的,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有他陪在身邊,讓她不至於孤獨的死去,那就可以了!她最後一次靠在蕭十一郎溫暖的懷抱裡,靜靜地走了,彷彿她只是睡著了一樣,卻是再也醒不過來了!手,也失去力量的自蕭十一郎手中滑落。

  蕭十一郎知道沈璧君笑裡的含意,他瞭解她的想法和心意,她闔上眼的同時他也閉上了眼,她想說的和不想說的,他全都明白。縱然早有心裡準備,看到她最後的一笑,他還是心痛的緊,看到她闔上了眼,他仍是於心不忍她就這麼香消玉殞,感覺到她的手離開了他的手,他更是連靈魂都要隨她去了!

  沈璧君放開蕭十一郎的手,身子也因失去力量,兩腳一軟而逐漸往下攤倒,蕭十一郎摟著她的身體,順著她向下的落勢緩緩曲膝成半跪狀,他的力道和動作是那麼輕、那麼柔,彷彿怕會吵到她的安眠,也彷彿怕一不小心,她就會碎掉一般。他就像是在呵護一件稀世珍品,因為,沈璧君就是他的無價之寶!生生死死,他都捨不得她受一點點傷害、受一點點痛!

  現實畢竟是殘酷的,沈璧君就這樣死了,蕭十一郎跪在地上,抱著沈璧君的遺體,輕柔而緊緊的摟著,凝視著她,手柔柔的撫過她的臉頰,潸然淚下,痛哭出聲!他一手擐著她的肩,一手摟著她的頭,下頷貼著她的額頭,哀慟地、揪心地、愛憐地擁著她低泣!

  一牆之隔的房間裡,白楊還在努力而又不知該如何說的勸連城璧,連城璧不搭理他,待吃完蝕心草後即逕自走到茶几前伸手取過一組杯子。

  「少主…」白楊忙衝過來,手搭在几上,期望的叫著。

  連城璧的動作沒半點停頓,他揭開杯蓋,將口中咀嚼過的葉子取出置於杯中,「少主…」白楊看到他的動作,哀求似的叫道,但連城璧不為所動,只是不斷將葉子盡數取出,「唉呀!少主…」白楊又皺眉又甩手,心急又有些無奈而懊惱的歎道。

  連城璧像完全沒聽到白楊的話,口中沒有葉子後,他下一個動作便是咬破自己的手指,白楊見狀立即撲上去拉住他的手,一面焦急道:「少主,你這是何苦呢?少主…」他知道他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急急的懇求道。

  「滾開!」連城璧怒叱了一聲,甩開了白楊的手,壓著咬破的手指,將鮮紅的血滴入杯中,時間緊急,所以他用力讓血滴得快些,也滴得多些。

  白楊被推到一旁,又急急忙忙的挺身撲上來,口裡仍是叫著那兩個字:「少主…」這時連城璧正端起茶杯想走出去,白楊看到忙兩手一伸要截下他手中的茶杯,卻是徒勞無功,連城璧閃過白楊,逕自轉身朝門口走去。

  「啊!喂…少主!」白楊急忙想喚住他,但連城璧絲毫不予理會,一下子就消失於門口,「少主…」白楊只好馬上跟了出去。

  房外,蕭十一郎仍摟著沈璧君,但已不再哭泣了,他顯得平靜多了,正眷戀的凝視著她的臉。

  連城璧拿著杯子快步走了過來,一面蹲下身子,一面一聲不響的便欲將杯沿湊到沈璧君唇前餵她吃下裡面的血水。

  悲傷中的蕭十一郎反應仍是不慢,連城璧的手剛要靠近,他已抬手攔下,抓著他的手腕不讓他再多靠近一分,雙眼冷冽如刀瞪向他,慍怒道:「你還不放過她?」心裡忿恨璧君都已經給連城璧害死了,他居然還不罷手,他難道連死人都不肯放過嗎?太過分了!他絕不讓他再碰璧君一根汗毛!

  白楊心知連城璧此舉的用意,急急解釋道:「少主是要救她!」

  此話若是連城璧說的,蕭十一郎斷不會相信,可是白楊雖是忠心於連城璧,但也不會害沈璧君。所以白楊此話一出,蕭十一郎有些驚訝,眼神仍是冷、怒,但多了一絲猶疑。他願意相信白楊的話,可是之前不是都說只有他們兩人圓房一個辦法可以救璧君嗎?所以璧君才寧死也不願茍活!如果還有其他的辦法可以救璧君,為何不早說?現在璧君都死了,還能救得活嗎?可是白楊是用毒高手,瞭解各種毒,而且也沒理由在這時為了連城璧而騙他啊!

  蕭十一郎心念電轉,迅速在心裡想了又想,考慮是否該相信!他自是希望璧君能不要死的,如真能救她,他當然不該阻撓,或許,他真的是要救璧君的!蕭十一郎儘管心中仍有疑慮,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只要有一線希望便不該放棄,心裡有了這種想法,擋住連城璧的手不自覺垂了下去,不再阻止連城璧的行為,讓他餵璧君喝下杯裡的東西,一面轉頭朝白楊看去。

  他看向白楊只是想更確定些,若白楊說謊,他是可以看得出來的,一方面他也希望白楊能稍微解釋一下,但是白楊沒再說話,神情倒是很肯定而真誠的,這至少讓蕭十一郎稍稍放心一些,他只看了他一眼便將視線挪回。

  連城璧不想面對蕭十一郎,站起身淡淡的說:「讓她上床歇著吧!明早就沒事了!」一面將茶杯交給一旁的白楊。

  蕭十一郎稍一遲疑,看看連城璧又看看沈璧君,這才下定決心的抱起沈璧君回身往房內走去。雖然蕭十一郎沒說什麼,但他仍用他那亮而利的黑眸,帶些警誡的盯著連城璧看,眼神中透露著非常明顯的訊息:這次我相信你,但如果你不是救她而是再次傷害她,我絕不會放過你。

  連城璧不自覺跟著蕭十一郎的腳步走到房門口,看他溫柔小心的將璧君放回床上,為她蓋被,不容任何人越雷池半步的守護在她的床榻前。這些,應該是他在做的,這原是屬於他做丈夫的權利,躺在床上的明明是他的妻子,為什麼卻不肯讓他靠近她?為什麼寧死也不讓他碰她?為什麼她愛蕭十一郎而不肯愛他?

  為什麼連城璧會想不透呢?也許正如沈璧君所言,他從來不瞭解自己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從一開始,他就不信任她、懷疑她,這中間他也曾經相信過她,但不久又故態復萌,他從來沒有真的相信她,沒有交出真心去愛她、去瞭解她,他只站在他自己這邊想,自然不會知道沈璧君心裡的想法了!

  因為他不要沈璧君死,因為他不要他們兩人縱然陰陽兩相隔,卻是兩心相繫,剛好白楊身上有蝕心草,所以他用另一種方法救了沈璧君,他不會放棄璧君的,她是他的,他會奪回來的,他也不會放過蕭十一郎的。看著房內的兩人,他的神情在莫測高深中帶些許詭異,但沒有人注意到。

  連城璧不想再看下去,也知道蕭十一郎絕不會讓他靠近璧君,他悻悻然的轉身離開。

  「少主!少主…」白楊見他返身就走,連忙跟了出去。



  窗外天色已亮,旭日東升,鳥鳴唧啾。

  床上的沈璧君緩緩睜開眼,先看到床帳,然後便看到蕭十一郎熟悉的臉,她高興的一下全清醒了,立即彈坐而起,一面笑著道:「十一郎∼!」然後才想起不太對的看向自己的手掌。

  「妳醒了!」蕭十一郎笑了笑,輕柔的對她說道,一邊伸手扶著她。關心和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他可是擔心了一整夜,就這樣坐在床沿看著她,守著她,一夜未曾闔眼!

  沈璧君看到自己手上的血線已不見了,而且她顯然是活著的,她收起手,看著蕭十一郎,疑惑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沒死?」低頭再看一眼自己的手,轉念一想,失望地哀怨道:「你到底還是把我交給了他,你就讓他…」她有些難以啟齒的說不下去。

  蕭十一郎寧定的解釋道:「連城璧用他的血救了你,除此之外,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不可能啊!」沈璧君皺眉喃道,「連白楊、綠柳都說只有一種方法可以解毒?」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不肯讓連城璧為她解毒,而寧願死,白楊、緣柳用毒和解毒的能耐無人能出其右,更沒有理由騙她,她想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十一郎微微一笑:「是不是這樣我也不知道…」他實話實說,給沈璧君一個放心的笑,凝視著她繼續說道:「不過,他救妳的時候我在場啊!」嘴角仍帶著一抹抹不去的笑,至少他親眼看到她是如何被救活的。

  聽他這麼說,沈璧君才舒眉,又繼續問道:「你一直都在?」

  蕭十一郎笑著點頭道:「一直都在!」說著手摟了摟璧君的手臂,接著道:「一直都這樣抱著妳…直到連城璧離開!」

  沈璧君開心的笑了,伸手撫觸蕭十一郎的臉頰,無聲的傳達她的心意,謝謝他對她的呵護。收回手,語帶央求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帶著奶奶離開連家堡,好嗎?」這裡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的。

  「好啊!」蕭十一郎立即應道,他又何嚐願意讓她留在這裡受罪!

  「嗯!」沈璧君高興的點點頭,笑靨如花。

  蕭十一郎不放心的問道:「那妳現在可以走嗎?」他擔心她的毒剛解,是否有足夠的體力離開。

  「嗯!」沈璧君仍是點頭輕應。

  沈璧君愉悅的看著蕭十一郎,蕭十一郎也看著她,兩人不約而同綻開笑顏,然後蕭十一郎扶著沈璧君下床,準備離開。

  兩人牽著手剛走到門口,尚未來得及開門,門已“咿呀”一聲打開,東來走了進來,手上還端了個托盤。見到東來,蕭十一郎放開了牽著沈璧君的手,在連家下人面前,她畢竟還是連少夫人,他不好讓她難做人。

  「蕭大哥!」見到兩人,東來先向蕭十一郎打了聲招呼,再轉向沈璧君恭敬道:「少夫人,少主交待了讓您吃藥。」

  「不用了!我沒事!」沈璧君淡淡地拒絕,她現在只想趕快離開,又問道:「沈老太君住在哪個房間?」

  「喔!沈老太君昨天知道少夫人已經沒事,連夜回去了。」東來微愣了一下,但立即回答了她的問題。

  「回去?回哪裡去?」沈璧君追問道,有些不解。

  東來馬上應道:「沈家莊啊!」

  沈璧君轉頭看向身旁的蕭十一郎,微皺眉,疑惑道:「怎麼回事啊?」

  蕭十一郎略思考,話中有話道:「依昨晚的情況…,老太君是很難留下的!」言簡意明,他這兩句話沈璧君自是懂個中原由的,因為有東來在,所以他不好說的太過明白。

  沈璧君一聽便明瞭了,微笑道:「那咱們就先回沈家莊!」

  「嗯!」蕭十一郎也笑著對她點點頭,他以她為重,她高興去哪兒便去哪兒,兩人一前一後,相偕走出房門。



  蕭十一郎一手牽著沈璧君的手,一手擐著她的肩,溫柔地呵護著她,兩人甜甜蜜蜜地、慢慢地走出連家堡大門。步出幾步後,兩人心有所感地同時回頭朝連家堡再望了一眼,算是最後的道別,希望以後和連家堡再無牽扯!

  再走了兩三步,沈璧君似有些不適的將手往胸口一按,蕭十一郎立即關心道:「沒事吧?」

  沈璧君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她突然覺得心口有些不舒服,但那種感覺一閃即過,因此她便不放在心上,心想可能是因為毒剛解了的關係吧!

  蕭十一郎不是很放心,但看她似也沒什麼異狀,便不再多言,只是更加小心呵護,牽著她一步步緩慢地走著,兩人臉上都帶著愉快的笑。蕭十一郎並抬眼向四周梭巡了一遍,他們這一路行來,連家中並沒有任何人阻止他們,不知是不是連城璧已想開了?

  走了幾步,忽聽有馬蹄聲傳來,兩人停步一看,前方牌樓處轉入兩匹駿馬,原來是賈信和靈鷲。

  賈信和靈鷲翻身下馬,向蕭十一郎和沈璧君走來,兩人向蕭十一郎一頷首,賈信即向沈璧君揖手恭敬道:「少夫人!老太君和徐姥姥,都已平安的送回沈家莊了!」原來兩人是去護送太君和姥姥,才剛回來。

  沈璧君頷首回禮,誠心道:「有勞賈護衛!」看了一眼蕭十一郎又道:「我也該回去了!」說著率先向前走去。賈信和靈鷲皆是一怔,但礙於身份,也不好說什麼。

  蕭十一郎拍拍靈鷲的肩,笑著說了句:「保重啊!」算是告別,他是把他當朋友看待的。然後追上沈璧君,扶著她一步步離開連家堡的範圍。

  賈信和靈鷲看著蕭十一郎扶著沈璧君走去,想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回頭正好見到連城璧站在門前石階上,兩人忙走過去,見連城璧不語,也不好多問,只得站在他旁邊一同目送他們離開。

  兩人相依偎著向牌樓走去,離連家堡大門愈來愈遠。在連家堡大門裡,連城璧正站在那裡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臉上帶著些許落莫和哀傷。他們兩人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甜蜜而快樂,看在他的眼裡,除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外,更多的仍然是不解,為什麼沈璧君的溫柔只給蕭十一郎?為什麼她的笑容只為蕭十一郎綻放?為什麼?為什麼?他哪裡比不上他?眼見兩人已消失於視線中了,他慢慢將門扉關上,在心裡暗下決心,他一定會奪回沈璧君的,她是屬於他的。





  有沒有永遠的愛情  要多真才能夠不變
  有沒有永遠的愛情  天荒地老算不算永遠

  他們說談情說愛不值得  到最後總是留下痛
  這世界怕寂寞的人太多  動不動就犯錯

  我相信永遠的愛情  像陽光溫暖每一天
  我相信永遠的愛情  就算海枯石爛不會變

  我相信永遠的愛情  把等待當作是考驗
  我相信永遠的愛情  我一定會等你到永遠

  ∼ 我 相 信 永 遠 的 愛 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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