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染 的 風 采》



取自【蕭十一郎】第40集
作者:秋風劍
2002/07/20



  風四娘的小屋外,大雨正滂沱,小屋內,心如死灰的蕭十一郎,也顧不得身上濕濡的雨水,正欲開瓶飲酒,面色漠然,似乎天地間再也沒有任何事值得他關心注意的了。冰冰守在一旁,一手壓住瓶口,又心急又悲傷地勸著:「你不問問我經過嗎?」蕭十一郎頓了一下,將酒瓶拿起,甩開冰冰的手,舉起酒便往嘴裡直灌。冰冰既意外又難過地道:「我記得以前你再傷心,也不喝酒的。」她心知蕭十一郎即使心情再低落,也決不藉酒精來麻醉自己、逃避現實。

  蕭十一郎慘然地將酒瓶放下,慢慢的抬起頭,道:「那是因為還有心可傷。」他看了一眼璧君的鳳釵,又將它緊緊握住,閉上眼睛,緩緩地道:「如今,我的心已隨璧君走了。」拿起酒瓶來又灌了一大口。突然,一把劍破空而至,伴隨著蕭十一郎手中酒瓶的爆裂及冰冰驚呼的聲響,兩個身影正朝著小屋飛快奔來,正是連城璧的手下賈信和素素。

  素素走上前去,斜睨著蕭十一郎,故意以挑釁的口吻道:「喝醉了?」蕭十一郎毫不畏懼,目光瞪向素素,道:「就算醉成一灘爛泥,照樣能致妳於死地。」他心中恨極了連城璧,即使連城璧傷害的是自己,他都不會如此氣憤怨恨,可是,他居然忍心下手殺害璧君,悲憤已極之際,這些不可原諒的傢伙居然還敢自己跑來挑釁,簡直是不知死活,他一生沒殺過幾個人,但此時,他們可惡的行徑已讓他決定要大開殺戒。

  素素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可惜死再多人,沈璧君也活不過來了。」她和賈信是奉連城璧之命,要來除掉心如死灰的蕭十一郎的,但即使心如死灰,醉酒恍惚,但畢竟是當世第一高手,即使連城璧都未必能與之匹敵,不得不小心謹慎,因此用言語激他,不管蕭十一郎被激得了無生意、根本不想反抗,亦或怒氣填膺,喪失理智,她和賈信都佔得了莫大的上風。但即使身遭劇變,蕭十一郎依然沒有亂了方寸,只是平靜地說道:「多一點人為她陪葬總是好的。」伸手就要去拿割鹿刀,賈信立刻緊張地拔出佩劍,準備和武功高不可測的蕭十一郎拚命。

  冰冰看著蕭十一郎,憂心的道:「你的手在抖。」蕭十一郎依然伸出他顫抖的手,一把抓住割鹿刀,但手才剛觸及割鹿刀,冰冰便一把將他推開,緊張地說道:「蕭大哥,你這會兒怎能打呢?我們先走吧!」蕭十一郎堅決且緩慢地道:「不,這些人害死了璧君。」邊說邊將他那模糊中帶著堅毅和絕望的目光射向賈信及素素,卻被冰冰一把抱住。她將蕭十一郎緊緊擁住,激動的道:「蕭大哥!璧君已經為我而死,我不能再讓你去為我送死,我不能……」蕭十一郎心中既感動又悲傷,輕輕地喚著冰冰的名字。

  聲猶在耳,冰冰卻將一隻手伸到蕭十一郎背後,一邊哭著,似乎在猶豫著些什麼,又似乎在不忍著些什麼。忽然,她將一柄匕首刺進蕭十一郎腹部,蕭十一郎面上的震驚及痛苦只是一閃而過,隨即又轉為平靜,他沒有說話,沒有責怪,沒有怨懟,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冰冰的解釋,數月的時間,兩人朝夕相處,相依為命,彼此都以真心相待,她不可能會沒理由如此對他的,但即使冰冰沒有解釋,又有什麼關係呢,他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死在自己人手裡也比死在連城璧手裡來得好。

  腹上的痛楚一陣陣傳來,使得蕭十一郎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只聽到冰冰既後悔又悲傷的哭著:「對不起,蕭大哥……我不得不做啊!靈鷲在他們手裡,蕭大哥……對不起,蕭大哥……」即使已經做了,她依然後悔;即使後悔,若有機會讓她重新選擇,她依然不得不做,因為連城璧拿的是靈鷲的命要脅她,即使連城璧以死亡要脅她,她都不會對蕭十一郎下手,可是連城璧極工於心計,利用她對靈鷲的愛,利用蕭十一郎對朋友的百分之百信任,逼迫冰冰殺害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握著插在腹中的匕首,氣若游絲的說道:「也好,至少成全了妳和靈鷲,我隨璧君而去,也不用再多一份牽掛。」他的身子微晃,不斷地喘著氣,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但他對冰冰,非但沒有絲毫責備之意,反而願以生命成全她與靈鷲的情感,這使得原本就內疚自責的冰冰內心更加難受悔恨,淚流滿面。

  這時,在一旁的素素看到蕭十一郎身受重傷,更沒有任何求生意志,眼見機不可失,便立即道:「既然想死,那我們就成全你。」說罷便想上前動手,徹底了結蕭十一郎的生命,但蕭十一郎雖想死,雖願意死,卻決不願意死在這一班害死璧君的惡徒手裡,他朝素素狠瞪一眼,凜然道:「她可以殺我,但你們不行!」說罷,提起一口真氣,貼身擦過桌面踢向賈信,賈信立即挺劍相抗,而素素也大喊一聲:「殺!」猛向蕭十一郎襲來,蕭十一郎一招得手,立即翻下桌面,由於力道強勁,桌子也隨之倒下,他的背依然緊靠桌面,作為掩護。

  此時,木頭地板忽然出現一個洞,從底下躍出一個人,持刀穿過桌板的縫隙刺向蕭十一郎,蕭十一郎側身閃過,順勢站起身來,將桌子踢向那人。這時,門口又有一人持刀向他刺來,他一探手,拉過一面布條,便將來勢洶洶的利刃纏住,再一腳將那人飛踢出去。

  素素見蕭十一郎在身受重傷之際,身手依然如此了得,怕他拿到割鹿刀,更加難對付,忙向賈信道:「快找割鹿刀!」賈信微一點頭,兩人就已欺身來到蕭十一郎旁邊,一左一右,準備搶奪自小桌上落下的割鹿刀。賈信向蕭十一郎連刺兩劍,蕭十一郎躍身閃過,素素也搶上攻擊,此時又出現一個人,舉刀殺向蕭十一郎,蕭十一郎雙手一翻,將他雙腕扣住,再一轉身,順手將他推出,閃身到一面屏風後面,還未站定,又有五、六把刀穿過屏風向他刺來,蕭十一郎險些遭難。他側身躲過,又一腳踢向屏風,那五、六個躲在屏風後攻擊他的人,和屏風一起被他踢飛出去,此時只聽見冰冰充滿驚駭與擔心的一聲驚呼:「蕭大哥!」雖然她必須殺死蕭十一郎以救靈鷲之命,但看到他被一群人圍殺仍是不由自主的擔心他的生死安危。

  在一大群人聯手圍攻之下,重傷的蕭十一郎卻仍神勇無比,眾人取不得他性命,眼見此般情形,素素不由得驚慌起來。忽地一瞥眼,看到割鹿刀正在蕭十一郎腳下,便要去搶,卻被蕭十一郎一腳格開,賈信又搶上攻擊,蕭十一郎被逼到窗邊,數把刀分從左右攻到,蕭十一郎雙手猛擊向兩側,將窗子的木條打得粉碎,窗外攻擊他的人全被擊飛出去,可是如此一來,牽動了內息,又使得腹部的傷口劇烈地疼痛了起來,他強忍著疼痛,以手按住傷口,抵擋賈信的攻擊。賈信見蕭十一郎被眾人圍攻,又因傷重而略呈敗象,便向上搶攻,提刀直刺,蕭十一郎縱身躍起,順手一拳將屋頂打破,一堆稻草和一個人落將下來,那人慘叫聲未畢,蕭十一郎已輕踏著賈信的刀,從他頭頂躍過。

  閃躲賈信的這一著雖然漂亮,但他才一落地,便看到素素正撿起璧君的髮簪,那隻金鳳釵對他的意義何等重要,看到它,就好像看到璧君一般,它記錄著他和璧君的一切回憶,怎能容許素素將它玷污?蕭十一郎激動地瞪著素素,向她吼道:「把它還給我!」素素的目標是割鹿刀,可不是那根金鳳釵,於是就用了三分力道將鳳釵向蕭十一郎射去,蕭十一郎回身探手,一把接住鳳釵,素素卻已趁機搶到了割鹿刀,又趁著賈信搶攻蕭十一郎,忙得蕭十一郎分身乏術之際,強行將冰冰擄走。

  冰冰被強行劫擄,卻仍一心關心著蕭十一郎,一邊被素素拖著逐漸遠離,一邊仍不斷地呼喊著:「蕭大哥!蕭大哥!」蕭十一郎想救冰冰,卻又被十幾個人一擁而上,將他纏住,一把把利刃不斷往他身上招呼,只見他左牽右引,忽拍忽拿,轉瞬間,便已一路殺至門口,他並不想和這些人多做糾纏,只想盡快脫身去救回冰冰,於是提一口氣,便已縱身飛躍上屋頂。屋頂上早有四、五個人埋伏,一見他上來,不由分說,劈頭便是一刀,他迅速閃過,一掌一個便將那些人打倒,但才剛打倒一批,立刻又湧上下一批,此時賈信也已上了屋頂,一齊向他攻到。

  敵人有如潮水一般,一波波地不斷向他擁上,若在平時,他自然無所畏懼,從容以對,但此刻他已受重傷,又心繫著冰冰,便無心戀戰。他內勁微引,將前方敵人的刀劍招呼到賈信身上,隨即衝向屋頂的另一端,想要脫身。屋外大雨正滂沱,屋頂上的茅草早已吸滿了雨水,濕漉漉的,加上屋頂本身的斜度,直灌下來的雨水使得屋頂有如瀑布一般,即使是蕭十一郎,當他衝向那有如瀑布的斜坡,也差點站不住腳,幾乎就要摔落下去,幸虧他身手好,反應快,及時抓住上頭的樹枝,腳底使個千斤墜,氣沉足底,才終於穩住身子。

  此時,賈信與另外兩人又再度攻到,他回身將賈信打倒,隨即身子一旋,腳踢向其中一人,那人本因雨大站立不穩,再經他這麼一掃,便應聲而倒,另一個人趕緊搶上攻擊,與他交手幾招,就被他連人帶著一大片屋頂踢落下去,蕭十一郎也順勢從屋頂的破洞處躍下,甫一落地,便有人自地板下蹦出,朝他一劍刺出,但卻被他一腳踢翻出去。如此多人輪番上陣與他周旋,使他的傷勢更加嚴重,即使他有狼一般強韌的生命力,即使他用不可思議的堅強意志力在強撐他那即將燃燒殆盡的生命,但是,一個人的生命力終究有限,重傷之後,又經過一番激戰,使他的真氣大量散失,他站著,不斷地喘著氣,喉頭一甜,忍不住又嘔出了一口鮮血。

  此時,自屋頂的破洞中,又有一人躍將下來,卻是靈鷲。蕭十一郎心頭一震,不明白被連城璧所捉的靈鷲怎會在此出現,既意外又疑惑地叫了一聲:「靈鷲?!」蕭十一郎向來是百分之百地信任朋友,當此之時,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靈鷲看他的眼神是如此憎恨、憤怒,好似要噴出火來,他只一心一意想盡快收拾敵人,好去救冰冰。哪知他正挺身準備再戰,卻被靈鷲朝他腹部猛砍一刀,他防備不及,被一刀砍中,站立不穩,身子旋了一圈,又被滿心憤恨的靈鷲提刀直刺入腹中,刀身穿體而過,靈鷲仍不歇手,發了瘋似的握著刺穿蕭十一郎身體的刀將他推向牆邊,直到刀尖刺入木板,蕭十一郎被釘在牆上,再也動彈不得為止。

  靈鷲一邊喘息,一邊仍惡狠狠地直瞪著蕭十一郎,他痛恨蕭十一郎,竟能如此狠心的對待城瑾,他也痛恨蕭十一郎,居然出賣他的真心和友情,只因他遭喪弟之痛,又在外漂泊,好不容易有勇氣重新面對城瑾之時,卻聽到連城璧傳來這樣的噩耗,他擔心城瑾生命,以致沒有發現連城璧的奸計陰謀,不知道連城璧才是真正出賣友情親情的不義之人,且使得眾叛親離、祖上蒙羞。

  蕭十一郎雖然被靈鷲所傷,又遭他誤解,但他沒有先關心自己的傷勢,反而擔心靈鷲的安危,看到靈鷲似乎好端端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便想問他是否真的沒有為連城璧所傷,他慢慢的抬起頭來,口中嘔著鮮血,不斷地喘著氣,掙扎著,只說了一個:「你…」便再也說不下去。靈鷲憤恨非常,即使已將蕭十一郎釘在牆上,仍然怒氣勃勃,對蕭十一郎說道:「我和城瑾,都把你當作是朋友,你卻那麼狠心的對她!」蕭十一郎低下了頭,仍不斷地喘氣,劇痛射遍他全身,他感覺到生命正在漸漸遠離他,只聽靈鷲續道:「你…你該死!」蕭十一郎又緩緩地抬起頭來,虛弱地道:「你們都上當了!」他受傷雖重,心思依然迅捷機敏,在此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心念電轉,便已明白了一切前因後果,他知道是連城璧分別欺騙了城瑾和靈鷲,使他們成為殺死自己的最佳武器。然而靈鷲誤會已深,自己重傷之餘幾乎已無力說話,只能用盡全力,說了最關鍵的一句「你們都上當了!」

  但這其中曲折,靈鷲哪裡能夠瞭解,只以為蕭十一郎是為了求生,故意說出這種話,想再欺騙他,依然憤怒地吼道:「你以為,我還會饒過你嗎?」說罷,又將刀用力拔出,蕭十一郎滾倒在床上,靈鷲又舉刀向蕭十一郎的頸部砍去,蕭十一郎已無力抵抗,眼見刀即將砍到,只有閉目待斃,正在此間,忽然從旁伸出一把劍,「噹」的一聲將靈鷲的刀格開,此人卻是司馬相。

  靈鷲又驚又怒,對司馬相問道:「你,幹什麼?」司馬相一面說道:「我倒想聽聽,他想說什麼?」一面以劍架住蕭十一郎的脖子,脅迫道:「說!你說的上當,是什麼意思?」蕭十一郎哪裡會是懼怕脅迫之人,此時面對死亡,他非但毫不畏懼,反而直瞪著司馬相,發現他神色有異,忽然大喊:「靈鷲!」說時遲,那時快,司馬相的劍已刺向靈鷲,靈鷲大驚,虧得蕭十一郎的一句提醒,即時揮刀架開,又快速與他過了幾手。此時,賈信趕緊把司馬相架開,意外又帶著疑問地喊著:「司馬少爺?」他只以為,靈鷲和司馬相都是被連城璧設計來殺蕭十一郎的,卻不知怎地,司馬相先擋開了靈鷲幾乎要殺死蕭十一郎的一刀,又向靈鷲攻擊。賈信天性愚魯,甚至是非不明、善惡不分,哪裡知道,司馬相提劍質問蕭十一郎是虛,意外突襲靈鷲才是實。司馬相和賈信交了幾手,乘個空擋,一把劍又朝還在震驚尚未回過神來的靈鷲身上刺去。

  靈鷲一直不知道綠柳假扮城瑾赴婚之事,不明白司馬相為何想要傷害自己,又驚訝在他心中可惡該死至極的蕭十一郎竟會出言提醒他,讓他得以及時抵禦司馬相的偷襲,難道自己真是誤解錯傷了蕭十一郎?驚魂未定之際,又見司馬相的劍刺到,居然不知出手相抗。只聽見蕭十一郎大喊:「小心!」一邊已用手硬生生地抓住司馬相刺向靈鷲的一劍,靈鷲大驚,對司馬相道:「司馬相!你想幹什麼?」司馬相怒火正旺,使勁抽回被蕭十一郎握住的劍,由於力道強勁,蕭十一郎的身子隨手一起被甩開,手掌上的傷口,因此被切割得更深,鮮血淋漓,蕭十一郎的身子斜倚著窗邊強撐著,不斷痛苦地喘著氣。

  司馬相怒氣沖沖地將劍指向靈鷲,道:「靈鷲!我要殺了你!蕭十一郎是死是活與我何干?奪我妻子的是你!不管城瑾受誰所害,都是因為你!既然你無力保護她,又何必把她從我的婚禮上帶走?靈鷲,要論罪魁禍首,我第一個想殺的,就是你!」說罷,又舉劍向靈鷲刺去,卻被賈信擋開。

  這一著倒是出乎了連城璧的意料,他本以為,司馬相聽說城瑾被蕭十一郎所害,會和靈鷲聯手,殺了蕭十一郎,可是,司馬相卻找靈鷲尋仇,反而使得蕭十一郎未被靈鷲所殺,又因賈信生性愚魯,不知即時變通,才會上前阻止司馬相殺靈鷲,因為他仍想拚命完成連城璧當初所交付的任務──讓靈鷲和司馬相聯手殺了蕭十一郎。若是連城璧在場,肯定立時改變計劃,或者是袖手旁觀靈鷲和司馬相的惡鬥,蕭十一郎定會拚盡自己最後的生命以保護靈鷲,以成全靈鷲和城瑾;或是趁亂偷襲傷重的蕭十一郎;或是使出最卑劣無恥的手段──和司馬相聯手攻擊靈鷲,如此一來,蕭十一郎肯定命喪兩人刀下只為保全靈鷲的性命。

  靈鷲還想衝上和司馬相一番理論,卻被蕭十一郎一把拉住。蕭十一郎強忍著痛楚,道:「小瑾被素素帶走了,快去救她!」雖被靈鷲狠狠的刺了一刀,但蕭十一郎心知是連城璧的陰謀,對靈鷲並沒有責怪之意,更不管自己傷重,一心惦著城瑾,要靈鷲快去救她。靈鷲一聽大驚,道:「你說什麼?」蕭十一郎再強調一遍:「快去救城瑾!」靈鷲不放心蕭十一郎,猶豫道:「可是你…」蕭十一郎只擔心城瑾安危,一把推開靈鷲,道:「快走!」自己則去擋住賈信與司馬相。

  靈鷲其實心地單純,對蕭十一郎說的話向來敬重,只是為連城璧所騙,但方才見到司馬相的舉動,又見蕭十一郎幾次捨命相護,對他說的話再無懷疑,又擔心城瑾安危,便趁著蕭十一郎擋開賈信與司馬相時,衝將出去救城瑾。

  蕭十一郎上前和賈信周旋,司馬相卻忙著追靈鷲去了。蕭十一郎和賈信過了幾招,一記飛踢,將賈信踢得口吐鮮血,自己卻也向後跌出,坐倒在牆邊,由於用力過猛,牽動內息,又再度口吐鮮血。此時,賈信厲聲下令:「衝進來!先殺了蕭十一郎!」言畢,一群人自外湧進,站成一個半圓,將蕭十一郎團團圍住。蕭十一郎右手壓住腹部的傷口,毫不畏懼,眼神中帶著一股狼一般倔強的堅毅,起身緩步到眾人中央,眾人都嚴陣以待,刀尖全指向手無寸鐵的蕭十一郎,蕭十一郎凝定不動,現場頓時陷入一片張弓拔弩、一觸即發的氣氛之中。

  倏乎,一個人上前動手,舉刀向蕭十一郎砍來,蕭十一郎本身已無甚力氣,卻看得精準,出手分明,時間恰到好處,一把抓住對方握刀的手,手上勁力一使,那人便鬆脫了刀,蕭十一郎順勢接過,身子一旋,刀鋒已在那人腹部劃過,一招未老,又將後方一人砍倒,刀尖指向賈信,眼神中依然透著悲憤與孤獨的堅毅,又復凝定不動。賈信大驚,以為自己必死,但蕭十一郎並沒有殺他,反而向門口走去,刀尖逐漸與他遠離,此時,又有兩人舉刀向蕭十一郎砍來,蕭十一郎揮刀隔開,隨即一刀一個,兩人應聲而倒。

  蕭十一郎蹣跚地走向門口,忽地又從旁冒出一人,他使勁揮刀砍下。又經一番廝殺激戰,蕭十一郎幾乎已站立不穩,拉著門上垂下的白布條,勉力支撐著。此時賈信的手下又已在門口圍成半圓,將他圍在中央,刀尖全對準他,卻無一人敢輕易靠近,此時,後方地板下忽地冒出兩個人來,一左一右,提刀分從蕭十一郎雙腿膝蓋後方砍下,蕭十一郎跪倒在地,滾落台階,白布裹在他的身上,血,將它染成了紅色。

  蕭十一郎以刀撐地,勉力地撐起身子,卻再也站不起來,包圍他的人,依然沒有任何一個敢貿然上前動手。蕭十一郎開始笑,慘然地冷笑,那笑聲,包含著不畏死的勇氣和無限淒苦,讓人聽了都不禁為他悲傷動容,卻只見賈信將刀尖指著他,吼道:「蕭十一郎!死到臨頭了,你還笑得出來?」賈信哪裡能體會蕭十一郎笑聲中的涵義,也不明白,蕭十一郎早有隨璧君赴死的決心,只為蕭十一郎的笑感到疑惑和憤怒。

  蕭十一郎收斂起笑容,凜然道:「蕭某雖然不想活了,可也用不著各位動手!」他已決心以死相隨璧君於九泉之下,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死在連城璧手裡。大雨依然滂沱,雨水,從他的頭髮不斷滴下來,好似老天在為他哭泣。蕭十一郎將身子撐起,跪在地上,雙手將刀橫握在他的面前,顫抖著雙唇,一字一句地道:「璧君,我來了。」說罷,閉上雙眼,露出一個慘然又甜蜜的微笑,將刀緩緩舉至喉間,準備自盡。

  他只道自己必死無疑,卻在那一刻間,遠方突有暗器破空飛至,「噹」的一聲響,他手裡的刀應聲而斷。蕭十一郎大驚,連忙睜開眼,不知此時有誰會向正要自刎的他發射暗器,卻又阻止了他的死亡,包圍他的眾人也均是一驚,忙回頭看,但見一女子撐傘佇立雨中,緩緩將頭抬起,卻是蕭十一郎以為她早已死去而差點以身相殉的璧君。

  璧君臉上充滿不忍與哀傷的神色,望著蕭十一郎,蕭十一郎不敢置信地道:「璧君!?」璧君見蕭十一郎尚能開口說話,略有喜色的道:「十一郎!」賈信驚訝地道:「少夫人?」蕭十一郎一邊叫著:「璧君!」一邊便想衝上前去與她相擁,但是卻連站起身來的力量都沒有了。璧君發現蕭十一郎傷得極重,便急忙走上前去,卻被賈信攔住道:「少夫人!」沈璧君堅決地道:「讓他活,或者讓我死。」賈信不敢再阻攔,讓沈璧君從身旁走過。

  傀儡般的賈信,又記起連城璧交付給他的任務──殺死蕭十一郎,於是大喊一聲:「我一定要他死!」一把劍又朝蕭十一郎刺去,璧君及時擋在蕭十一郎身前,堅定地道:「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會活,你可以一劍殺了我們兩個。」她誓與蕭十一郎同生共死,不枉蕭十一郎的一片真心相待。蕭十一郎在沈璧君身後,勉力用半截斷刀支撐著身子,半跪在地上爬不起來,身上的痛苦、寒冷與內心的激動,使他的全身不住地顫抖。賈信的劍,刺到一半,便僵在空中,因為他不能殺死他的「少夫人」,只好頹然地將刀棄在地上。

  璧君回頭,心疼萬分地看著蕭十一郎。蕭十一郎不住地喘息著,目光渙散,卻依然深情地望著璧君,道:「妳怎麼還像當初一樣的傻?」就如同當初,連城璧要以一掌排山倒海之力,擊向已受重傷無法閃避的蕭十一郎胸口,璧君擋在他身前一般;就如同當初,蕭十一郎跳下深谷,璧君願義無反顧地隨他而去一般。璧君道:「我始終都沒有變過。」蕭十一郎道:「我知道。」璧君道:「十一郎,我們走。」蕭十一郎強忍疼痛,拼命想要站起,卻傷重得連一點力都使不上,問璧君道:「去哪裡?」璧君微笑道:「跟我走。」賈信道:「你們走吧!」

  璧君想扶起蕭十一郎,卻扶不起來,便丟了雨傘,雙臂扶起他的身子半拖半走地離開,眾人都後退,讓出一條路讓他們通過。蕭十一郎走過之處,血流成河,和著雨水,是他血染的風采。

  此刻,連城璧從一旁出現,望著蕭十一郎與沈璧君蹣跚而逐漸遠離的背影,心裡又妒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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