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青青草
2003/11/30
晚宴歸來的連成璧有些興奮,本想與璧君長聊,卻見她只是怔怔地出神,未免掃興,又叮囑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璧君掩上門,輕舒了一口氣。
「未婚夫走了這麼開心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璧君「啊」地尖叫了一聲,又迅速掩住口,轉過身。
果然還是那雙發亮的眼睛,眼裡帶著幾分笑意。
「你……」
璧君驚恐地瞪著他,聲音從牙縫裡透出來,有些顫抖。
「妳不會笨到要問我為什麼沒走吧,小姐?」
那傢伙連聲音都透著點笑意。一雙眼睛骨碌碌亂轉著,居然肆無忌憚地開始打量她。那眼神帶著點欣賞、帶著點期待,還帶著點揶揄。
璧君不由得怒氣上湧。莫名其妙的,一生氣,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後門只通儲藏室,沒有出口,你逃不出去的。」璧君放下手,冷冷地說道。
那人嘴角微揚,輕笑了一聲。
「我說過要逃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一揚手中的東西,「這還看不出來,賊嘍!」
璧君定睛一看,原來還是那副畫,被他捲起來了。
「我的畫!還給我!」
「連妳未婚夫都不喜歡的東西,送給我算了!」
「可惡,你快還給我!」璧君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居然跳過去想要搶畫。
那人輕輕巧巧一個轉身,璧君頓時撲了空,踉蹌幾步,摔到桌邊,只聽得噹啷一聲,腳踢到了什麼東西。
那「賊」見她摔倒,似乎有點歉疚,伸手想把她拉起來,卻見雪亮的一把小刀指著自己的胸口,刀後面,亮晶晶地閃爍著沈璧君的眼睛。
「不會吧!怎麼又是這把刀……拜託來點新鮮的玩法好嗎?」那人有點哭笑不得。
「起來吧!我拉你。」他仍舊伸出手來。
璧君不吱聲,那刀還是很堅決地指著他。
「別這麼死板嘛!」
他眨了眨眼,只見璧君面如寒霜。
「好吧好吧!怕了妳了,我走啦!」他無奈道,轉身想走。
「把畫留下,跟我去見警察!」
「我的天,好厲害的沈小姐!算啦,畫還給你,我可以走了嗎?」
璧君默默接過畫,忽然恨恨地道:「臭賊,我會報警的。」
「畫都還給你啦,還要報警啊,真是無情的小姐!」那人哈哈一笑,輕身揚長而去。
愣了一會兒,璧君騰地站起來,將門窗關了又關,緊了又緊,環顧屋內再無旁人,這才放下心來,腿一軟坐倒在床上,渾身顫抖。想不到上船的第一晚就遇賊,還是這麼奇怪的一個賊。一想到那賊烏黑發亮的眼睛、肆無忌憚的眼神,她氣憤之餘,又有點臉紅心跳,一種異樣的感覺在胸中暗暗湧動著。
就這麼癡癡地也不知坐了多久,終於倦意漸生,沈沈睡去。
※ ※ ※ ※ ※ ※
「婚禮上的頭花選什麼式樣的好?一定得和禮服相配才行……璧君!璧君!你在聽嗎?」
「哦,哦,您剛才說什麼?」璧君回過神來,見母親正盯著自己。
「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像什麼樣子!」母親有些不滿。
「對不起,我有點頭昏,可能是這裡空氣不太好,我想出去散散步。」璧君放下刀叉站起來。
「哎!飯還沒吃完呢,散步也要等城璧來了一起去呀!」
「我想自己先走一會兒。」
璧君頭也不回地匆匆轉身離去。身後,母親莫名其妙的目光追隨著她。
清晨的海風濕而腥,一縷縷吹在臉上,頓覺得腦子清醒了許多,昨晚的一切也宛如漂浮的夢,被風吹得遠遠的。
璧君沿著船舷走了一陣子,見甲板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也熱鬧了些,很多人粗聲大氣地說著話,不時還能聽見朗朗的笑,細看他們的衣著,比餐廳那邊襤褸了許多,這才意識到自己走入了三等艙的區域。
這裡少有頭等艙的人光顧,加上璧君衣著光鮮、容貌美麗,十分引人注目。聽到周圍的竊竊私語,看到一些人或羡慕或嫉妒或垂涎的目光,璧君有點不自在,轉身慢慢向回走去。
剛走出幾步,見船舷邊上一位父親模樣的人正摟著個孩子看海,那孩子瘦小單薄,卻活躍非常,問東問西,可愛極了,又有一人埋頭在一副巨大的畫夾後面,似乎在畫他們兩人。璧君好奇心起,踱過去想看看,那人也正探頭出來,眼睛一轉看到了她,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
只見那人穿著半舊的夾克,滿頭亂髮上勉強罩著頂鴨舌帽,面容卻十分俊秀,尤其是一雙眼睛,黑亮銳利,正是昨夜的「臭賊」。
“冤家路窄啊!”璧君心裡亂糟糟的,忽然想起這句話。
「冤家路窄啊!」耳邊居然也傳來悠悠的嘆息,那傢伙又是驚喜又有點嘲笑地望著她,嘴還保持著「啊」的口型。
“啊!”,璧君心裡也大大地「啊」了一聲,提起裙子,簡直是逃命般地跑掉了,那人倒也沒追過來,只是響亮地吹了聲口哨,哨聲在空氣中裊裊回響。
璧君慌不擇路,奔進了一個旮旯,沒想到對面也正有一個小孩子走來,兩人撞了個滿懷,那孩子手裡捧著一盤早餐,一撞之下,餐具和食品淅瀝嘩啦掉落一地,一盆湯也全潑在她身上。
「哎呀!作孽呀,怎麼搞成這樣!」一個胖女人跑上來,好像是孩子的母親,劈頭打了孩子一巴掌,又忙不叠的給璧君擦拭,嘴裡嘮嘮叨叨地一面道歉,一面罵孩子。
裙子上湯汁淋漓,被手帕一擦更是一塌糊塗,小孩子也嚇壞了,在旁邊哀哀地哭。璧君心裡亂亂的,勉強對那女人說道:「不用擦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們走吧。」
那兩人如蒙大赦,東西也顧不得揀,急急跑了。只剩下璧君一人。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璧君發了會兒呆,提起裙子,皺著眉頭,也想離開。
忽然一個黑影撲過來,將她壓倒在地!那黑影身上散發出濃烈的酒味,粗重地喘息著,一手胡亂按住她,另一手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璧君慌亂中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覺得他力氣極大,她驚慌失措,拚命掙扎、尖聲喊叫求救。
扭打中璧君忽然看到身旁有東西發亮,腦子裡一閃,醒悟到是剛才掉落的餐刀!她奮力掙扎,一手向餐刀摸去。
忽然感到那個人影的手鬆了,璧君趁機握住了刀。
那手又抓住了她肩膀!
「起來吧!」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在她聽來卻如同炸雷一般。是他!她緊握住刀,咬牙回頭猛刺過去。
那人輕輕唔了一聲,鬆開手,坐倒在地。
璧君渾身顫抖,慌亂地喘著氣坐起來回頭看去,只見那昨晚的「賊」臉色蒼白,一手支撑著身體,一手按住胸口,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湧出。原本黑亮的眼睛黯淡下來,定睛望著她,眼裡滿是驚訝和痛苦。
他旁邊,還倒著一個人,滿身酒氣,被打昏在地。
璧君心慌意亂起來,難道她刺錯了人?
她詢問般地、幾乎有點可憐巴巴地望向那人,望著他幽深的眼眸。想問他,不知怎的,嘴唇卻有些顫抖,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酒鬼襲擊妳,我打昏他,然後妳襲擊了我……」
他靜靜地看著她,良久,終於開口解釋道,依舊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自嘲的微笑。血,還在一滴滴地不斷流著。
「我……」璧君歉疚不已,很想問問他傷勢如何,卻仍舊說不出話來。
※ ※ ※ ※ ※ ※
「璧君!!!妳沒事吧?」
耳邊忽然響起連城璧的聲音。他站在璧君面前,身後跟著幾個隨從,十幾隻眼睛驚訝地望著他們。
「把那兩個惡棍給我綁起來!」連城璧愣了一會兒,終於醒悟過來似的,氣急敗壞地命令隨從動手抓人,自己也上前扶起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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