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杂谈三——燕琴之恋

《至原发表讨论处》

作者:冰灵
2004/08/12



(注:以下引用的歌词都是我的至爱——奇隆的《流星》,近日哼唱时突然觉得歌词所表达的与《丝路豪侠》中燕逍遥与天琴的情感有诸多契合之处,于是匆匆把自己的感受整理出一些,与大家分享。)



离开你离开后的十字路口,就像浮萍擦身而过;
我的勇往前走,变成了流浪街头,你的这一场梦如何去留?


  ——当真如“浮萍”般,仅仅只是擦身而过吗?若是,又何来长达三年的相思之苦?从浮萍彼此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命运注定从此心心相连,不管之前从何处飘来,日后又将飘往何方。

  当初的拔刀相助只因路见不平,然而不经意间彼此无言的一瞥,却如同石击湖面般,不可避免地引起扰动。眼神中惯有的淡然可以欺骗人,内心的感觉却欺骗不了自己:那是多么美丽的涟漪啊!不能自控地任由那涟漪一圈接着一圈地泛开,或许是缘分,或许是天意,在偌大的一座城中,两人再度相遇,于是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相识、相知、相爱,彼此心中的扰动没有停止,心湖也难以恢复往日的平静。

  那是一个谜一样、风一般的女子啊!她没有过多地透露她的过去,可她举止间那与歌妓身份不甚相符的尊贵与威严,与她对视时那欲言又止似乎暗藏着痛苦与无奈的眼神,总像在诉说着某种神秘。仿佛她就是为了他而突然降落在他的眼前!她来得匆匆,正如后来她走得也匆匆一般。她的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她的琴艺造诣不浅但也谈不上出神入化,可是与她在一起,他却总能享受到之前的生命中未曾有过的一种奇特的愉悦。

  而他又是怎样一位男子啊!她的真实地位带给她的那份高傲和身为女人天性拥有的矜持,竟然同时被他轻易地打碎,原本自以为能理智地控制一切、操纵一切,让他成为她手中的一颗棋子,可她发现她错了,两人都只不过是上天的棋子,老天安排了这一着儿,让他们一起走到“相爱”这一步,竟也无从抗拒,丝毫摆脱不得。

  爱了就是爱了,不关重任、权力的事儿,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如此地单纯,不夹带一丝的杂质。

  他不善言辞却知冷知热,偶尔看他脸上绽放出来的笑容更是让人心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笑。与他在一起,她清楚地感受到一种被释放的快乐、解脱的快乐。是他的不羁,让她突然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生活在可悲的牢笼之中,自己原来也与常人无异,内心也渴望着飞蛾般破茧而出的激情与勇气。然而每次送走他时,原来占据内心而一度退出的“责任”、“使命”又卷土重来。圣教,复兴,责任,使命——这些毕竟是从小就被灌进脑子里的东西啊,它们早已经顽固地生根发芽长叶,与之相比,那刚刚跳动起来的爱情的火花似乎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虽然欺骗他让她有种可怕的负罪感和阵阵揪心的痛,虽然她知道一旦分手有可能意味着永不再见,虽然她知道不辞而别将给他带来多大的伤痛……然而,强烈的晃动之后,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倾向于责任一边。

  于是,当他开心地说收拾东西后立刻带她走的时候,她知道那一刻终究是到了。她拉着他的手,怔怔地望着他,眼里有不忍,有不舍,然而喜悦当头他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他抽出被她紧紧拉住的手,转身飞奔而去。

  他没有想到,他怎能想到,这次的牵手会成为两人间的最后一次;若他知道这一别竟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肝肠寸断,他一定紧紧地拉着她,立刻就带她走!然而,晚了,已经晚了,悄悄地她走了,正如她悄悄地来,挥一挥衣袖,她只留下一对耳环,留下他独自一人握着耳环在离别之处黯然神伤,低声啜泣。

  就像一场美丽的梦,可这场梦“如何去留”?梦醒了,人走了,连熟悉的琴音也从此断响耳际。

  三年,三个三百六十五,千日的思念,带着问号的思念。原来,忘却竟是这般的难。



就算是回来,你回来过的往事阡陌,也是徒留惆怅许多。
我的不能回头,换成了你的哀愁,问你明天该向何处停泊?


  ——回来?不。重逢依然只是命运的安排,而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只能说是上天的捉弄。

  对他而言,原来那个她在他心里不曾离去,无所谓“回来”;对她而言,回去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尽管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然而清醒之后她又怎不明白,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的样子,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和他的感情。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呆了,以致忘了腿上中了毒针之后的剧烈疼痛。但他没有忘记,这枚毒针,是她射出的。他试图从她眼里找到昔日那种神采和温情,然而她的冰冷却如同尖刀般硬生生地割破他的心。

  她是她,她又仿佛不是她。“怎么会是你你?”牙缝中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于他而言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量;他从来不把内心的脆弱写在眼里,而这一次,那眸子中分明有那么一点。三年,物似人非。她消失得太突然,出现得也太突然,千般思绪和疑问纠缠在一起,叫他一时之间怎么理得清?但他还得救人。这个时候,谁阻止他,谁就是他的敌人,多年的杀手生涯,这已经是一个规则。腿上的鲜血不断往外渗,而他却分明感到是心在滴血。

  “我的不能回头,换成了你的哀愁。”她又何尝不心碎。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事情的真相,她不在乎他是否理解自己的苦衷,她不在乎他是否恨自己,她只是不忍心看他痛苦,她不希望他牵涉进这一连串的纠纷。这里太危险太复杂了,他的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如果他不离开这里,她就必须与他为敌。这枚毒针不会要他的命,她仅仅想让他离开西域,甚至武功尽失从此远离江湖仇杀。

  但,他是不会轻易退出的,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坚韧。如今他依然保持着冷静,机智地与敌周旋。她很无奈,此刻她突然希望他是一个胆小鬼,万分畏惧地离开这里。



漫漫的长夜谁是谁的伤悲,熊熊地划过心扉;
深深地刻着今夜的流星,是否还是昨夜那颗?


  ——昨夜的流星,已经在燃烧殆尽那一刻释放出最美丽的光和热,将这耀眼的一瞬幻化为观者心中的永恒。而今夜的流星,纵然再亮再美,终究已不是昨夜那颗了。

  毒液已经在体内扩散,身边的小女孩又死活不肯独自逃生。他精疲力尽,身体难受之极,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他和她在一起的画面,有过去的,也有刚才的,有惬意快乐的相聚,有苦涩酸楚的重逢。一切完整有序的回忆突然间一片狼藉,杂乱地、支离破碎地交织在一起,叫他头昏脑胀。滚下沙坡的时候,他只迷迷糊糊地感到浑身热辣辣的,烫得似乎要烧起来。烧吧,瞬间他真希望就这样灰飞烟灭。

  谁是谁的伤悲?谁又制造了这样的伤悲?这样的伤悲何时才是个尽头?思考明知没有答案的问题,有时真叫人发疯,理性和冷静有时竟也这么一无是处。“杀了我吧,我累了。”那位老人是不会真正弄明白这位年轻人在毒解了之后说这样的话的缘故的。如果单单是处境的险恶,斗争的艰难,那是决计无法让他这么快就说个“累”字的。可这趟任务因为有了她的出现,在他心中的份量就不一样了。



到底我是谁的流星,没有人收留我的寂寞。
刹那在你眼中遥远的光和火,也是我最后的心痛。


  ——浩瀚大漠,心灵竟无法找到一个归宿。

  醉卧在屋檐之上,他任凭酒水从容器中流出,流进口里。醉酒的确能让人忘掉一切,可终究有酒醒的一刻。此刻他的大脑是清醒的,可清醒的大脑却再次像他滚下沙坡时那样,不断地闪现那些画面,其实那时他是半昏迷状态了。没想到,清醒着也好,昏迷着也罢,都是这么难过。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两个人相爱,并非不能有各自独立的空间,并非相互之间一定不能有秘密,但一份坦诚却是需要的,而她,是否向他隐瞒了太多?他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她骗了你,你恨她吗?不知道。不知道,呵。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那小家伙身上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清澈透明,他其实是挺喜欢她的,那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感情。只是她太单纯了,越是单纯,她的危险越大,他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伤害?又想到了她。他无语。

  逍遥客栈,无处逍遥,皆是阴谋。最大的主儿,竟是她。他倒地,她站着。他让她放过那小女孩,她说他惺惺作态,他质问她为何连一个无辜的女孩也不放过。一来一去,分明人已在眼前,依旧无法表白,很多时候,距离并不是能以尺寸来衡量的。

  而后到了“天堂”,依旧如此。她的手段确非寻常女子可比,丧命于她手里的人不少吧?而他最容不下滥杀无辜的人。可当杀她易如反掌的时候,他犹豫了。又回到那种思维状态,心乱如麻。他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别再问我是谁的流星,谁能够为我筑个港口。
残留在你心中泛黄的拥有,梦已经不能再从头。


  ——寻着琴音,他来到她所说的“地狱”。昏黄的火光映着她和他的脸,依稀有一点昔日的感觉,却又转瞬即逝。

  多日来的苦思终于有了一点回答,真相让他甚感江湖之凶险、咒奴势力之庞大,而面对眼前的她,他竟没有受骗上当的愤怒,有的,只是怜惜和心疼。一个女子,肩上竟要承受这么重的担子,竟要这样痛苦地克制自己的感情!洛阳城中的她,身份是带着面具蒙着面纱的,而感情却是赤裸裸一丝不挂的。

  这个她,其实是她自己生命中的流星,也是他心中的流星。流星的整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正如这一切已不能回去。“筑个港口”,谈何容易!对他而言,能带着她远离大漠,浪迹天涯,已足矣。他明知这不可能,可话还是说了出口。

  拒绝。话语是冷冰冰的,眼里却闪着泪光。他知道她还爱着自己,否则她不会那样急切地逼他远离西域,远离险境。可那是什么使命啊,简直就是个紧箍咒。他们本不该相爱,因为这段感情最初就是以一场骗局的形式出现的,这样的开头注定了它不能善终。

  这一次的见面,他不仅知道了真相,他还知道了不能与她厮守,这……他突然觉得她好狠。心被一片一片地撕碎,他突然想告诉老天,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她走了,而他,再一次落泪。

  “残留在你心中泛黄的拥有,梦已经不能再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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