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杂谈五——燕逍遥的刀(上)

《至原发表讨论处》

作者:冰灵
2004/08/30



(就当是刀眼看世界吧。很多都没有按照剧情顺序写,乱了些,请各位的眼睛多多包涵了~)

  他是刀客。我是刀客的刀。

  我伴着他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我的身上沾过许多人的血。我自豪,但并不仅仅因为我是一把能杀人、杀过人的刀。

  那些人的双手早已蘸满了罪恶。那些人的心灵早已被贪婪的欲念之魔所吞噬。

  苍鹰振翅,不仅有力度,还有美感;兔起鹘落,不但快如闪电,而且准确利落——一次又一次地,我享受着在他手中舞动的感觉。我的身体轻盈灵活到了极致,无形中满满的一股劲儿充溢着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推动着我直奔目标而去。紧贴着他烫热的手心,我能感觉到我和他是一体的,绵延不觉的力量在我和他之间传递着。每次,在血腥中,一听到目标訇然倒地的声响,一股实现了自我价值的快感便在体内流淌着,酣畅淋漓。毕竟,作为一把刀,这是我的天性。可,每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扇门在我和他之间悄悄地闭上。我和他的心不再相同,他丝毫没有如我一般的快感。

  贴着门,我隐约听到他的心抽动着的微响。

  他是个杀手。可是在内心深处,他憎恨杀戮。理想中的世界,应该是写满了和平与安宁,洋溢着欢笑与幸福,一切的阴谋,一切的罪恶,都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然而,现实中,太多不该流的血凝固之后,无情地将他理想的世界冰封——从他很小的时候便开始。

  从此,对于一切的黑暗,他比别人更为敏感。他要解冻理想中的那个世界——为了好人不被杀而去杀尽天下的坏人,这对年少的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有的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于是,他选择了我,他认为凭我的雪亮,足以驱散令人沉闷窒息的那一大片黑暗。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便有一条十分清晰的界线,界线的一边是好人,另一边是坏人。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成长就不断地稀释着他的那条界线。人性的复杂让清醒睿智的头脑感到困惑与迷茫。如今的世界,早已失去了儿时的简单,而好与坏的界线一旦变得模糊,衡量该杀与不该杀的那杆秤也变得若有若无,似现似隐。错杀一个不该杀之人,烈火般的煎熬足以焚烧他的心;可杀了该杀之人,对于那大片大片的黑暗而言,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啊。更何况,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并不是靠某个人,或某些人的死就能解决得了的。要埋葬杀戮,那么杀戮本身就不应该用来作为工具。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只是大漠中不起眼的一颗砂子,就算棱角再分明再尖利,依然要承载太多的无奈。

  独处的时候,他总爱紧攥着我,汗珠从他手中一点一点地往外渗,湿透了我的身。原来,人思考有时候比单纯的行动还要累,累得多——尤其被某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困扰着的时候。我舔得出他的疲倦。其实我很愿意和他一起归隐,不再过问这烦人的一切。只可惜,我的这位主人,从不知“逃避”为何物。

  绝大多数时候,我和他寸步不离。但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把我安顿好后,独自一人空手出去。我知道,他又是去看他收养的那群孩子了。他从不带上我,但我不怨他。他又何尝不矛盾?他的世界离不开我,可他却不愿让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孩接触所有的刀剑,包括我。他多么希望他们的世界可以没有刀光剑影,而只有善良和友爱。其实,他怎会不知道,这是难于上青天的;可是,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便不愿意放弃。于是,尽管困惑,尽管迷茫,他依然当着他的杀手,而我依然是把能杀人的刀,杀坏人的刀——坏人,姑且就让我这么叫吧,我的头脑向来简单。他的武艺和我的锋利创造了他全部的收入,不过收入的绝大部分都用在了那些小孩子的身上——他在试图用他的双手为他们撑起一片湛蓝纯净的天空。

  孑然独行为他带来的,是无尽的寂寞与孤独。我真的很想化身为一个能为之排解苦寂的知己好友,在他开心的时候与他开怀畅饮,在他苦闷的时候与他分担烦恼。只是,如果我真能化身为人,只怕便再也无法与他这般亲密了。在他眼里,杀手不可以有挚友;任何与杀手走得太近的人,都会有危险。于是,一颗炽热的心被藏得很深很深,裸露在外面的,便总是那张对一切都淡然的脸。在外人眼里,他难以接近,他冷酷无情。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情”字的份量。

  畅怀的笑容很少在他脸上绽放,尤其在她突然消失之后。

  他是飘零的一片孤叶,她是晶莹的一滴露水。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他们相遇了。她滋润了他,他给她着上鲜绿色。可是,风儿吹过,露水最终还是不可控制地沿着叶子表面滑落,滑至边缘,然后离开。她的停留只是他的一场梦,梦中的一切只为他留下黯淡的影子。如果不是手中那串耳环的提醒,他还不知梦已醒。

  我想不到,他更想不到,三年之后,在那次让他身心俱疲的沙漠之行中,他会与她再度相遇。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她将毒针射入他的腿,他怔了一会儿后把我指向她。对着她,我浑身不自在。我感觉到有东西在颤抖,是他的手?还是根本就是他的心?

  “毒,还没发作;刀,还在我手里。”主人啊,你可知,此刻在你手中,我却无丝毫的斗志!莫说此时毒性的控制让你无法使力,就算你如往日那般神勇,你又怎么忍心让我沾上她的血!就这样,我傻傻地暴露在她与他对视时那复杂的目光中,周围的空气早已僵滞。平生第一次,我茫然不知所措。这样的局面,可笑,可叹,可悲。

  经过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我怎会不了解她的不辞而别给他带来的创伤。都说时间可以治疗伤痛,可是却根本无法治愈啊!如今未愈的伤口再度裂开。若说那场梦只为他留下黯淡的影子,那至少还有得回味,现在却连影子也给撕扯得七零八碎。其实,后来真相大白,我才想起,这个时候,她心也是被刺得千疮百孔。只是,谁又是凶手?

  同是在大漠中,我的锋尖曾对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自信高傲的女人,一个漠视我的存在的女人。

  于是我只能极为尴尬地被她晾在一边,很别扭地看着她轻易地侧过我,一步步地走近我的主人,直到靠在他的胸前。这是个很特别的女人,看得出来她是爱他地,只不过她爱的方式就是不顾一切地占有。然而,在他面前,她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莫说占有他的心,就连在他心中找一片立足之地都很难。

  他已经刻骨铭心地痛过一次了,他的心早已无力再为她腾出一片空间。此时此刻,他不是么能咀嚼出她话里头浓浓的爱意,其实她说的那些话早已在他梦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只是说这话的人不是她,不应该是她啊!不是!多么残忍,当梦里的一切触手可及的时候,却惊慌地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在别人的梦里。我不知该怜她还是该笑她了,她的表白仅仅换来他淡淡的一句“你走吧。”只是,她又是否知道,如果此时他不伤她,那么日后她会被伤得更深。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她离去时那双泪眼。哦,不,我见过两次。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幽暗的窑洞里。依然是那双泪眼,让我很难受。后来听说她跳海了,这让我更忘不了有关她的一切。在那窑洞里,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用我挡开了她手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工具。这一次,她似乎不敢再漠视我的存在了。又或者,是因为我在这个时候的出现使她猛然明白,她所有美丽的幻想在那一刻已经成为不断上升的小泡泡,最终逃脱不了破灭的命运?

  她看着他,死死地看着他,也许她觉得,只要目光不从他身上移走,那么他就是她的。她凝视的目光让我感到异样的陌生,没有以前的锐气和傲气,一种女人的脆弱在那一湾晶莹中缓缓地流动着。他放了她,可在我看来,还不如直接让我刺穿她地身体。这样她会觉得更痛快。毕竟,死于他刀下,她与他的关系跟之前的又有所不同了。后来我曾无数次地想像她纵身一跃那一刹那的情景——其实,她完全有另外几条路可以走。

  这样一条不归路断然不会是她唯一的选择,但却是在她看来最为完美的选择。我只有感叹。

  在沙漠之行中,我曾两次离开我的主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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